周桦将折扇一张,开口又道:“不过你要问这与你的家事有何关联,那自然是有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个中规律皆是有迹可循。拿你的家事来说,你母亲就好比是方才为师讲的那个贪得无厌的顶头上司。”
此话一出,罗文谦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咳了好几声。
周桦面不改色的给他又斟了一杯茶水,继续说道:“而你母亲的敌对阵营,就是你嫡姐。更高官职的清流大员,指的是你父亲。你有诸多凭依,却什么都没选,这难道不是为自己徒增烦恼?”
罗文谦接过茶盏连喝了好几口,待到他缓过来后才正色道:“先生,学生不想给旁人添麻烦。”
周桦把折扇扣在桌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文谦,你只有八岁。你应该明白一人之力难建长城的道理。有时学会依靠也是必要的。”
罗文谦听了这一席话,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己清晨时分跪在娘亲面前的模样。
心头那些委屈又冒了出来。
周桦合起折扇轻轻敲了一下罗文谦的额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今日为师特许你脆弱一回。”
罗文谦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一板一眼道:“先生,学生知道该如何做了。”
周桦轻笑,“传道受业解惑,是为师之道。今日一言,若是真能为你分忧解惑,便算为师没浪费这许多口舌。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你若还是如方才那般神游天外,可是要戒尺伺候的。”
罗文谦闻言起身行礼道:“多谢先生,学生谨遵先生教诲。”语罢离开了静文堂,回了自己的墨竹院。
守在门口的临意见罗文谦进了院子,赶忙迎了上去。
“少爷今日回来的真早,小的以为您还在静文堂那边用午膳呢。少爷饿不饿,小的这就去传膳。”临意语带关切地问道。
罗文谦心里想着周先生刚才说的那番话,开口道:“不必了,为我更衣吧,我稍后去大姐那里用午膳。”
临意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便试探着问道:“少爷?您要去大小姐那边用午膳?”
罗文谦皱眉看了临意一眼,“怎么?我去大姐那里用膳很奇怪吗?”
临意小心翼翼地赔着笑,“不奇怪,不奇怪。老爷要是知道您和大小姐感情这么好,心里肯定高兴。”
夫人高不高兴就不一定了。
这话临意却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地伺候罗文谦更了衣,又跟着去了汀兰院。
银屏和银钿也对罗文谦的到来颇感意外。
银屏迎上去行了一礼,“二少爷稍等,容奴婢去通传一声。”
罗文谦了然的点点头,“若是大姐在忙,我下次再来也是一样。”
银屏恭敬地道:“若是知道二少爷来了,小姐定然欢喜,便是再忙的事情也会搁下。”语罢转身进了内室。
罗信芳端坐在书案前,抄完的女训摞成了一座小山。
罗信芳擅书画,却不喜京中贵女们争相追捧的簪花小楷。她自幼临柳公权的“柳体”,所谓“颜筋柳骨”,罗信芳的字骨力遒劲,均匀瘦硬,如同她本人一般贤良方正。
虽然抄得手腕酸疼,纸上的字迹却始终工整端正。
银屏上前给罗信芳行礼,轻声道:“小姐,二少爷来了。”
“二弟来了?”罗信芳也略微惊讶了一下。
她想到回府那日二弟似是说过得空要来坐坐的……不过说归说,性子一向古板清冷的二弟竟真的来她这了,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罢了,抄了许久,也该歇歇了。请二弟进来。”罗信芳吩咐道。
银屏闻言出了内室去迎罗文谦,“二少爷,小姐请您进去。”
罗文谦略一颔首,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罗信芳正揉着手腕,见自己的二弟进来了,开口笑道:“二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罗文谦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平日里课业多,今日先生放了我半天假,才得空来大姐这边坐一坐。”
罗信芳笑笑,“二弟勤学苦读固然是好事,不过可莫要学那悬梁刺股,废寝忘食之人,好身体才是本钱。”
“多谢大姐关心。”罗文谦恭谨地回着话。
“二弟难得来我这一回,就留下一起用膳吧。大姐吩咐小厨房添两个菜。”罗信芳说着从桌上的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里取出一个荷包来。
府上主子们每日的膳食都是有规制的,若是主子们想开小灶了,就要自己出私房钱另添,不走公中的账面。
只是罗信芳嘴巴刁,公中大厨房做出来的东西都不合她的胃口,因此杨氏还在世的时候就为她的院里开了小厨房,罗信芳的膳食份例单独走汀兰院的账面,现在由她自己规划。
罗文谦赶紧拒绝,“不必这么麻烦的,本就是我叨扰大姐了,哪好意思还让大姐破费。”
罗信芳打趣道:“别说二弟你来一趟不容易,就是天天来我这汀兰院,给你添菜的钱大姐也出得起。”说着把荷包递给银屏,“去让小厨房添一道山家三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