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升田屋老板吃着茶果,坐稳了身子。因为对方是江户赫赫有名的大商号的老板,长崎屋老板藤兵卫也不好张罗送客。一太郎在父亲身后坐下,准备听两个人谈话。
房间一角的仁吉将头扭向一边,眼神里充满了厌烦。看到仁吉那副样子,连少爷也猜到了升田屋老板来此坐下的用意。
(呀,恐怕不妙。)
少爷开始为离开厢房感到后悔。表面上看,父亲与客人正在客客气气地闲聊。
“真的让我买到了一件稀世之物。有了这个就能长寿了。”
“升田屋掌柜您活到一百岁,也照样健健康康的。”
“就算体格再结实,也不可能跟吃了仙鹤一样。但是,我必须得长寿呀,因为家里还有个小女儿呢。”
一般话说到这里,听的人接下来都应该问“哎呀,那么令爱芳龄几许啊”之类的话,然而独生儿子刚过十七岁,就突然被此类话题包围,藤兵卫苦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然而,对米商升田屋来说,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贯彻初衷,那么和武士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也许是出于这股意气吧,升田屋老板继续独自把话说下去。
“我们家阿岛今年十五岁了。作为父亲,本不该这样夸奖,但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已经陕到了找婆家的年龄,这件事我心里一直挂念着啦。”
“女孩子趁年轻就要把婚事定下来。我们家是儿子,还早着呢。”
“既然是继承人,不是该早早定了吗?”
“犬子身体虚弱,以后再说吧。”
“还真沉得住气呀……”
这段对话完全不顾孩子们的想法,少爷轻叹了一口气。
奇怪的是,为什么哪里的店铺都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妹妹或侄女之类的呢?而且个个都花容月貌、端庄娴静。不仅如此,每个来提亲的人都宣称,女孩有丰厚的嫁妆,要不就是精通某种技艺,总之无不是那种一旦错过就会后悔一辈子的绝代佳人。而明明在两年前,就听说再也没有这等容貌的美人了。但提亲对象是长崎屋的继承人,只要镀上这层金,夸奖女儿的话似乎就相应地变成一场特殊的盛宴。
(我能不能活到娶亲年龄还是个问题呢……)
这时,随着一个很小的声音,里边的隔扇打开了。小伙计不自然地伸进半个脑袋,向仁吉递了个眼色。仁吉低头行礼之后,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藤兵卫,捕头清七到了店门口。
“说是找少爷有事……”
“这个嘛,让人家等可不好,一太郎,你去吧。”
少爷终于从无果的话题中解脱出来。出了房间,他舒了口气。伙计仁吉则更加如坐针毡了,他使劲蹬着少爷刚关上的隔扇。
“这个升田屋老板简直是纠缠不休。他家姑娘如花似玉的事,听都没听过。那个糊涂父亲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小声点,会让他听见的。”
“只要有一点儿像她父亲,就是一张木屐脸,一定没错。少爷的新娘要是那副模样,简直荒唐。”
“我娶亲还早呢,不用把人家说成那样。”
“给长崎屋少爷做新娘的人,一定得是江户第一美女才行。对,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仁吉,你在听我讲话吗?”
这已是常事,话题总是奇怪地偏移。
少爷带着一脸疲倦来到药行的时候,捕头清七早已在账房后的一个房间里坐定。似乎因为内厅有了客人,所以掌柜作了这样的安排。
也许是认为那个凶手不会再对少爷下手,因此仁吉对捕头的话好像失去了兴趣,也没有和少爷一起进屋。但账房就只一门之隔,因此说话内容全能听到。只要有足够多的茶果,日限大人似乎对说话地点并不挑剔。今天的点心像是三春屋的。清七正把一块花朵形状的点心放进嘴里。
“少爷,是不是有客人?我来得不巧吧?我只是过来继续说说木匠师傅被杀那事……”
“特地来给我讲这件事啊,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
一太郎一脸真诚,笑着面向清七。多亏清七将他从升田屋老板的纠缠中救出来,因此少爷想用足够多的甜食款待对方。清七听少爷这样一说,心情也大好,立刻说起了少爷想听的事。
“工匠师傅被杀后,木工工具被偷了。”
“哎呀,是吗?”
这事早就从妖怪们口中听说了,因此少爷并不惊讶。捕头继续说下去时,少爷袖子里就开始微微颤动:刚才把一只鸣家扔进袖子里,一直没管呢。
是刚才疏忽了。虽然心里觉得对不起鸣家,但也绝不能在清七面前把妖怪放出来。为了使他平息,少爷抚摸了一下,和服袖子果然不动了。
“凿子呀刨子这些东西,外行就算拿在手里,也不会用。我想,凶手是不是转卖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开始在旧工具店搜查。”
(哦呀,日限大人怎么和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少爷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一个劲儿吃点心的捕头。这位被妖怪们说成是酒囊饭袋、一钱不值的捕头,想法其实还是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