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用于接送机的墨绿银影又开回来一辆。
气势十足的帕特农神庙前格栅,欢庆女神屹立引擎盖前端,铮亮的漆面流淌出尊贵的光泽。
大劳绕过圆弧喷泉停在酒店门前,后开马车门在半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从后排走下一位年轻男子,鼻梁上架着银边太阳镜,拗出一副时刻准备着会被摄影机拍照的架势,目不斜视地跨上台阶。
几名礼宾推着行李车迎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车尾箱卸下几个老花手提旅行箱,穿白衫戴圆礼帽的门僮姿势标准地为他拉开大门。
黎盖伦慢悠悠地踱进大堂,上身披着红白横纹相间的美式宽西装,下面套一条猫须水洗牛仔裤,裤腿紧紧扎在墨绿油蜡马丁靴内,走起路来带着清脆的回声。
陈棠苑与方靖莘就坐在前台附近的沙发上等他,落地台灯暖黄的光线朦胧地罩下来,惹人昏昏欲睡。
黎盖伦脚步不带停顿地掠过她们身边,随后又倒退几步,翘起手指将太阳镜拉下半截,扫视着两人身上随意的穿着,没好气地问:“hello?seriously?这是哪两个自暴自弃的人。”
陈棠苑忘了他今日抵港,没能盛装打扮迎接,默默朝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片空座位,躺平任嫌。
黎盖伦转身挤到陈棠苑身边坐下,撩起她肩上的一缕长发嫌弃地绞了绞,浮夸地低声尖叫:“板栗色卷发?50年代的名媛都不够你保守!”
“回港前染的。”陈棠苑理理长发,“我是怕之前的葡萄紫渐变色吓到老人家。”
黎盖伦嘁了一声,丢下评价:“还是Auntie陈最朋克,女儿比她可差远了。”
他推了推太阳镜,语重心长道:“虽然以你们的资质,披条烂麻布都好看,但不代表可以穿成这样走在我身边,献世。”[1]
“尤其是你啊,方总。”黎盖伦食指一转,朝向方靖莘,再次痛心疾首道,“好心你不要再穿职业装出街,boring到死啊,能不能不要放弃对美的追求?”
方靖莘不客气地回敬:“黑灯瞎火还在室内戴黑超,我看你比较有事。”
“外行。”黎盖伦鼻子里逸出轻哼,“黑超永远都是造型的一部分。”
陈棠苑插话:“他最近在致敬老佛爷。”
黎盖伦身为造型师的职业病又犯,见不得别人穿衣随便。
陈棠苑等他从头到脚吐槽过一遍,才转了话题,压低声音问:“家里的事情处理得如何?报纸上写你们几家人私下达成联盟,联手孤立你二叔,是真的?”
黎盖伦纠正道:“过时了,现如今已上演至黎舒平从外面抱了个野孩子回来,正在加紧做血缘鉴定。”
“黎舒平?你六堂弟?”陈棠苑吃了一惊,默默算了算,“他不是才19岁?”
黎家长辈思想仍传统守旧,讲求多子多福,人丁越旺越佳,可以一世不嫁娶,却不可以不传宗接代,股权与财产分配也按人头算,为了搏更多彩,连没领证也顾不上。
陈棠苑开玩笑般催促:“黎盖伦,你也要抓紧跟上啊,不能输人又输阵。”
“不安好心。”黎盖伦斜睨她一眼,“你是关心我,还是要看热闹。”
礼宾过来通知入住手续已经办好,黎盖伦收了房卡,朝两人打了个手势。
“别再提这些腌臜事,我们走。”
陈棠苑没想到他还要出去浪,飞机延误折腾了大半天,一点也不嫌累。
黎盖伦放下翘起的腿,率先走向紧邻酒店中庭的精品购物廊。
他边走边眉飞色舞地朝陈棠苑问:“JGP这一季的秀款你订了没有,压轴那件幻彩虹裳真是神仙设计,超衬你。”
陈棠苑一耸肩:“被人抢了。”
“What?”黎盖伦抬高声调,“哎呀,我不是一早讲过给你听,这条裙子真就只有你穿最合适!”
他痛心疾首:“是谁抢了你的衣服?一定是你的buyer不够厉害……罢了罢了,你还是要靠我,谁抢的我都能从她衣柜里再扒出来。”[2]
陈棠苑言简意赅:“我妈。”
黎盖伦瞬间哑火:“哦……”
黎盖伦在艺术方面算得上陈棠苑妈妈的半个学生,甚至早期的穿衣风格里都有许多致敬模仿她的痕迹,如今又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闭眼吹脑残粉。
果然,黎盖伦立即换了态度,抱起手臂:“那你比不上人家。”
陈棠苑已经算很会挑东西的人,但与对各种大牌当季的Lookbook了如指掌,陪人逛街按分钟计时收费的黎盖伦比起来,又成了小学鸡。
黎盖伦目光不带停顿地扫过一扇扇光彩照人的展示橱窗,直直朝最符合他要求的门店内走去。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条直身剪羽流苏裙塞到陈棠苑手里,替她安排道:“你穿这个。”
随后又插着腰审视了方靖莘片刻,略有遗憾地托着下巴。
“讲道理model身上那件更适合你,但与我今日的衣着主题又略微不衬。”
他沉吟片刻,抓过另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