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败,便是‘寇’。你之所以要对恒王赶尽杀绝,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军今日战败,所以便成了祸国殃民的‘寇’了?试问李世民枉顾忠孝,弑兄囚父开创盛唐,便是唐太宗;赵匡胤背弃道义,欺兄窃国建立大宋,便是宋太祖。依照你的道理,这两人亦是谋逆之辈,难道也该诛杀?嘿嘿,须知古往今来但凡是上位之人,又有哪个不曾用过肮脏手段?只要事成之后能够外御强敌、内抚黎民,同样可以流芳千古,这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亦是历代所谓的明君背后之真相。至于那些心慈手软的正人君子之流,哼,还当真坐不上这个位置了!”
谁知先竞月根本不听他的歪理邪说,就连眼角也没瞥他一眼,突然抬步走向巨舰甲板当中的箭楼,口中淡淡说道:“三大高手镇守于此,恒王自然是在这艘船上。若非箭楼之中,便在甲板下的船舱里。”言思道心中一急,不禁脱口喝道:“先竞月,我这人虽非什么忠臣孝子,但生平最看重的便是‘信义’二字!我当你是朋友,所以和你讲义气;同样的道理,恒王以真心待我,大小事务皆对我言听计从,我自然也要和他讲义气,甚至是以我一命换他一命!今日你先竞月若肯饶他一命,于你而言,不过是少了一桩功劳,于恒王而言,却是活命之恩,双方权衡得失,我自然是站在恒王这一边。同样的道理,倘若换做恒王为了建功立业要取你性命,我也一样会拼上性命护你周全!今日……今日你若一意孤行,那便休要怪我……翻脸无情!”
先竞月根本没将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言思道放在心上,继续持刀走向前方箭楼。四下虽有数十名黑甲军士,却皆为他杀气所摄,哪能动弹半分?言思道又气又急,眼见先竞月心意已决,心知自己多说无益,当即猛一咬牙,将旱烟杆插回腰间,自怀中掏出一只短笛来,放到嘴边用力吹响。
一时间但听一阵刺耳的笛声飘荡而出,难听得如同婴孩啼哭,又像是泼妇骂街,就连甲板上的一众黑甲军士都是大皱眉头。前面的先竞月心中微愕,不知此人又想搞什么花样,本欲不加理会,谁知陡然间脑海中仿佛有“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裂,继而散发出大片刺眼的白光,让眼前万物皆尽化作白茫茫一片;随后但听“哐当”一声,偃月刀径直掉落在地,却是先竞月整个身子竟已全然不听使唤,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
先竞月这一惊可谓非同小可,伴随着言思道呕哑嘲哳的笛声不断,转眼之间,先竞月视、听、嗅、味、触、神六感尽失,整个人犹如飘荡在无边无际的空白之中,仅余一念神识尚存,便仿佛是溺水之人浸在水里,既冲不出水面,又踏不到水底,从头到脚还动弹不得。紧接着又听刺耳的笛声中传来言思道的笑声,扬声说道:“竞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要知道言思道此时正在吹奏他那支短笛,又怎有闲暇开口说话?况且自己今日已然和此人对持良久,这“好久不见”四个字却从何说起?先竞月惊疑之间,再一仔细辨别,言思道这话倒像是从自己身上传来,又或者是根本便是自己在说话?不料他刚一生出这个念头,言思道的声音又随之笑道:“竞月兄果然聪慧,如今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佛曰‘无我之相,无人之相’!”
听到这话,先竞月顿时心中一震,想起师妹谢贻香曾提及,说言思道有一门“化身千万”的妖法邪术——简而言之,便是以类似催眠术的手段,将他的记忆、才识和智慧原封不动地尽数灌输于别人脑中,令中术之人丧失原本的神识,从而以“言思道”的身份自居,沦为他本体的一个“化身”,以此实现近乎永生的不死不灭。就连谢贻香昔日在鄱阳湖时,也不慎中了这一邪术,若非天涯海角阁海一粟的镇压和得一子的化解,只怕也早已沦为了言思道的一个化身。
此时看来,自己分明也是中了言思道这一邪术,而对方此刻所吹奏的笛声,自然便是要唤醒自己脑海中“言思道”的神识,继而鸠占鹊巢,彻底接管自己的身体,最终令“先竞月”其人再不复存在。只是以自己的修为和谨慎,实不知是何时着了对方的道。刚想到这里,脑海中言思道的神识似乎知他所想,当即笑道:“竞月兄可还记得洞庭湖畔那一夜?”
这话一出,先竞月终于恍然大悟。话说数年前自己曾与此人同往洞庭湖的龙跃岛拜山,连番苦战之下,为求击退神火教上一任流金尊者,自己不惜向八百里洞庭湖水出招,终于为杀气反噬,身受重伤。当时言思道将自己背负至湖畔林中,醒来时便觉记忆恍惚,头疼欲裂,还道是受伤之故。如今再一细想,当时言思道手里,依稀便是拿着这支短笛,显然是趁着自己重伤昏迷之际暗中施术,从而将他的神识灌输进了自己脑海之中,却一直深藏不露,为的便是今日这场反目成仇之局。由此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布局之深远,实在令人发指。
只可惜先竞月虽已想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是为时已晚。面对言思道这近乎妖法邪术的手段,纵是先竞月修为通神,眼下六感俱失,也是全无对策,只能坐以待毙。但听对方笛音越来越高,其声之尖利,吓得四下黑甲军士纷纷捂上耳朵,当中先竞月仅存的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