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梅子酒,轻舟云雨雾满山。”
湖间水上,两岸青草花香,何小云撑着船桨,想起刚出京城时,三人同行,张舟粥在船上意气风发地瞎念了句诗,笑了笑,也随口念了一句。
这小舟上,只有他和祝金蟾二人,不,如今要改口称作何夫人了。
祝金蟾倚在船头,听见这句诗,也想起那日的情景,那天,俩人的第一次争吵,也是第一次动情。她微微红了脸,随口唱了两句。
“芳年,芳年正可怜,其间,其间不敢言。”
两人都不知道,这只小舟该飘向何处。
日头西斜,早过了饭点,祝金蟾正噘嘴和何小云赌气对视,大红嫁衣下的小肚子突然叫了几声,何小云哈哈嘲笑,收回眼神,手下的船桨转了方向,朝岸边驶去。
祝金蟾皱了眉头,十分不快,起身抢过何小云手中船桨,二话不说就扔到水里。何小云有些愠怒,忍着火想下水去捞,突然脑海中猜到些什么,叹口气,由她去了。
“上了岸,你就得去京城了。”祝金蟾下意识出脚想踢他,伸到一半,轻轻搭上他的小腿勾住。
何小云搂她过来,两人静静抱在一起。
良久,祝金蟾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何小云探手摸摸她的小肚子,趴在她耳边说话。
“还是上岸吧。”
祝金蟾从何小云怀中挣开,一把推开他。
“如今局势这么乱,圣上和余子柒怕是要斗得你死我活,你只是一身麒麟服,一个小千户,去了京城又如何!你以为自己是谁?就连我爹,手握祝家军镇,也都选了明哲保身不敢站队,你去京城不过是个官职高些的炮灰,京城是个修罗场,你会死在那儿!”
何小云笑笑,“我是个官,朝堂之上,才是属于我的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放你的屁,有什么身不由己。”祝金蟾双手叉腰,理直气壮,“你说,我和一帮路过的普通百姓掉进水里,你要救谁?”
“我水性不好...”
立刻挨了祝金蟾重重一脚。
何小云同她闹了一阵,长长叹口气,“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这重于泰山,就得由无数鸿毛慷然赴死,用灰烬堆积而成。”
“你我都干了错事,逼得方书放火,害得淮安百姓流离失所,白安如今也死了,我俩却置身事外一走了之。我心中有愧,对不起习瓷,对不起死去的百姓,对不起当初决心成为竹林党人时对自己说的话。”
“是伟大的人造就了时代,还是时代铸就了伟大的人。我只是想,你我就像这只毫无方向的船一样,只能随波逐流,可是心里总得有个方向,知道那个地方是对的,知道我们要去到那儿。”
祝金蟾默默背过身去。
“怎么了?”
“说不过你,不想理你。”
何小云哈哈大笑,“夫人,难道祝空空就此金盆洗手?此去京城,也许夫人,会是奇兵。”
“呵。”
何小云知道祝金蟾默许了,看向水中,船桨早已不见。
“这,咱们怎么上岸。”
祝金蟾回头瞪他一眼,笑了笑。
“这只小船,就让风吹到岸边咯。”
与此同时,齐白钰悠悠从酒桌下爬起,昨日借酒劲,他一次性将这些时日的心中苦闷发泄出来,多喝了几杯。
吞了些茶水,干呕一阵,慢悠悠的出门。
流水宴席,划拳声,空气中的油脂酒气,满是喧闹的世界。齐白钰强忍住脑海中的轰鸣不适,在行酒令的人群中找到了张舟粥,后者正欢呼雀跃着炫耀着自己刚刚取得的伟大胜利。
“齐二少?我刚刚尿尿滋赢巫马坤了,以后我就是尿赢巫马坤的男人,这件事我要吹一辈子。”张舟粥得意洋洋。
“巫马坤身材那么大个...”
张舟粥默默点头,“叹为观止。”
“厉害厉害。”齐白钰四顾一圈,看见已经缩在椅子上睡着的何春夏,姑娘们已经将桌上的菜肴换成了果脯点心,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或是耍起牌九一类的游戏赌些小钱。
齐白钰在姑娘们中寻了一圈,不见莫青衫的身影,再问了张舟粥,“莫姑娘先回去了?”
“大喜事她都不来,算了,由她去。”张舟粥努努嘴。
齐白钰和众人打过招呼,取了些点心,急于逃离吵嚷的人群,直奔莫青衫的住所而去。
“莫姑娘。”
叩门,无人响应,齐白钰隐隐听见屋里有响动,在门口等过一会,门并没有开,他叹口气。
“莫姑娘,我取了些吃喝来,放在门口了。”
正欲转身,突然屋内传来急切又虚弱的轻轻一声。
“你等一等。”
又过了好一阵,莫青衫才肯开门,齐白钰细细看她,她脸上脂粉化的极浓,仍旧能看出憔悴不堪的枯黄脸色,他笑了笑。
“每次见你,怎么都是苦哈哈的。”
斜身想要进门,却被莫青衫拦住,“哼,齐二少不去吃酒,特地跑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