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门前的雪地上赫然排着十几辆长长的常见运货大车再加上押运的牲畜、车夫以及周遭立着的足足几十名官吏打扮的人却是从自家门前一直排到了巷口跟前。
“张白绶年安!”
车队中的随行之人早早随着动静回头知道是张行回来而此时七名为首之人也在雪地中站成一排远远便朝张行拱手作揖行礼。
张行如何不认得这是江东七郡的七位上计吏而又如何不醒悟李清臣根本是误会了人家——这七个人根本不是事后不认账反而是在最后几日路程中打听到了事情原委等上计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后精准回报来了。
“张白绶在上。”
行礼之后一名年纪最长的也是最面熟的上计吏先上前一步对缓缓停下脚步的张行再度拱手诚恳来言。“江东凑粮的辛苦淮北之行的恩德我等没齿难忘只是年前的时候着急上计的事情没法报答如今年后上计完成我等去处也有了着落省下来的多余火耗便依着市价在北市那里转了出去这笔钱本就该是我们动用起来的却万万不能忘了张白绶和秦巡骑的恩义现有丝绢七百匹与些许年节常礼与张白绶做报答另有银五十两请为转呈秦巡骑。”
张行一开始听到是要送礼便有些面色发白一时准备言语但听到最后数字却又茫然一时因为他居然忘了丝绢的市价了。
但不要紧周围邻居街坊听到七百匹丝绢后同样哗然一片而且立即帮他计算了起来。
原来丝绢作为一般等价物和铜钱、银子素来都是二比一的官方兑价。但实际上呢因为丝绢比铜钱轻便而且可以做衣服所以在银价上涨、铜钱价格低落的行情下丝绢本身还是比铜钱硬通许多的属于虽然没跟住银价却也足够稳妥那种总之虽然不清楚具体行情但这七百匹丝绢的价值已经有人喊出来了。
两个做生意的街坊立即便争辩起来到底是三百两银子还是二百九十两?
当然了张行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虽说三百两银子确实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利市但如今正在热搜上火耗这个东西虽说没人挑出错来也毕竟是公中掏银子总觉得有点别扭而且一旦被中丞啥的听到了来一句什么岂不是更糟心?
再说了他还有一堆字帖字画在陈留没动呢!贪这三百两银子?
所以便欲拒绝。
“你们年节辛苦。”张行干脆以对。“我不缺吃穿银帛何必送我?”
“张白绶可是还在记恨我们当日在淮上无礼?”
眼看着张行推辞那上计吏居然愣了一下然后另一名上计吏赶紧上前拱手继续来表达诚意。
“我们自是官场上的人物当日愤恨失礼是事在头上只以为此行身家性命都要没了自然失了智略与眼光。可事后打听的也清楚看的也明白这件事情真正救了我们这些人的主要便是司马常检、白巡检和张白绶然后是跟张白绶在一起的秦巡骑带队去做饵的胡黑绶和李白绶再次而这其中两位朱绶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报答都报不上去只能心里记挂着而其余四人中又是张白绶的谋划最根本张白绶与秦巡骑的勇略最让人心折若不能报答张白绶将来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只是只是谨守职责罢了。”张行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他也实在是有点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事太尬了总不能说你们送礼就送礼扯这么个阵仗干啥?不能给换成银子直接一车拉来吗?
“张白绶你自做的好谋略、好辛苦、好勇略如何不能折人心?”又一人上前感慨。“况且我等郡中上计吏乃是郡中首吏不知道要在郡中熬多久才能轮上一回好在京中记名转上新前途淮北的事情对张白绶来说是谨守职责对于我们来说却生死荣衰的根本!再怎么感激都是理所应当的!你不知道我们七人中已经有三个转任升迁稳妥了!这十四车年礼阁下收的心安理得。”
“张白绶胡黑绶和李白绶那里已经送过了也收了!”又有人催促。“张白绶不收他们又如何?”
话至此处张行实在是有点为难过头了。
看到对方纠结那年长上计吏心下会意却是回头打了个眼色然后带头拱手:“年节辛苦我们还有其他事就不叨扰张白绶了只有一句话留下张白绶既为此恩便当有此报。”
“张白绶既为此恩当有此报。”其余六人齐齐拱手。
然后这七人却是带着其他随从一起直接走了。
张行只能连连拱手回礼。
人走了车队中又一人上前拱手语气却轻松许多:“这位官人我们是北市车马行的被雇过来的啥也不晓得只想问现在可能卸货了?你家只有个小娘子之前一直不给开门。”
张行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却又回头在身后街坊中喊来一名眼熟的帮闲:“小关待会卸丝绢的时候你自己取一百匹给公社送去让他们发给坊内孤寡同巷邻居一家一匹此事做完了你自领五匹的好处。”
那小关大喜过望周围也欢呼雀跃起来人人拱手称赞张三郎张行却又再度无奈——他这个样子想低调也很难啊。
但是事情还没完。
车队卸了一个下午临到傍晚才卸干净然后已经积雪的小院中堆满了封好的绢帛、箱子。但等到人走掉月娘开始点验物资的时候却又有了新发现。
“天天听人说火耗火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