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也懒得辩解只是趁势自讲自话乃是从黜龙帮的行事做派和基本法度一一讲起乃是要重新授田按照实际田亩和人口来做赋税;统一秋收节约粮食;清理官仆、清查私仆尽量释放人口;罢免高利债;疏通商路、维护官道和水利;矿产归公集中使用工匠;沿用基本律法但宽刑薄罚;任用熟手官吏但要让黜龙帮渗入其中并巡视监督;避免徭役实不得已要给钱而且要就近;哪怕只是象征性官兵也要尽量发饷;鼓励私刻鼓励图书版印;少年强制筑基……
一番话重新说下来不要说那些百姓、侍卫渐渐重新恢复气氛忍不住纷纷来问便是张行也觉得自家在东境做得事还挺多连雄伯南都听得认真。
“要是这么说你们黜龙帮岂不是什么坏处都没了?”侍卫中有人忍不住来问。
雄伯南欲言又止便来看张行。
“那倒不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天热反而摘了斗笠的张行想了想就在日头下继续边走边说。“强制筑基这个事情下面老百姓就很不解城镇里还好乡下流言就没断过甚至有乡民故意藏匿子女的;节约粮食不许酿酒也是满地怨言;矿产归公后采矿的速度其实稍微低了不少;官仆私仆的事情更是惹得大户们异常不满……不过最麻烦的还是没法动那些主动造反的头领们他们是造反的功臣然后仗着功劳整个县整个乡的把持住大部分规矩到了他们这里形同虚设这又引得其余大户和平民们不满。”
雄伯南若有所思。
而周围人中却有人觉得张行是在遮掩什么:“造反的头领就是要做达官贵人的哪里都一样怎么可能管住他们?肯定还有些说法好汉还是瞒着咱们……是必须得服兵役然后打仗死太多人吗?还是田赋户税之外另有征收?”
张行笑了笑摇摇头:“这真没有。”
周围人哄笑俨然都不信但张行也没强辩只是又反过来问了许多河北民生、军情。
事到如今这些人早就知道这俩人是河对岸来的黜龙帮探子却也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有些踊跃之态。
便是那些侍卫也都说了许多城里听来的传闻。
就这样一行人从早上便出发中间还拐了一次向东北面的弯沿途也不在几个萧索市镇稍歇的只是一味赶路于是到了下午时分视野中的远端便出现了一个新的城池。
张行伸手来问:“那便是安德城吗?”
“是。”老都管眯起眼睛做答。
“我们不去城里了。”张行笑道。“还是去东面找义军好了……麻烦都管再给我们一桶马料。”
“这是自然。”老都管当即大喜。“正好歇一歇整顿一下风尘我亲自来帮你们喂马。”
便是侍卫头子也松了口气真要是这二人准备随车队入城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便是继续跟着他们也都快受不了了。
眼见如此张行想了一想点点头复又来问:“车队中有纸笔吗?”
“自然是有的。”老都管诧异一时然后醒悟。“两位是要写信是吗?”
“对。”张行微笑来答。“城中钱太守是我当日在东都做官的故人我来写封私信你们替我送去……钱唐为人老成清白断不会为难你们的。”
周围人纷纷愕然。
就这样休息片刻张行写了信饮了马又送了些铜钱给几个明显愁眉苦脸的家庭然后两拨人就此告辞果然是直接打马向东去了。
那老都管拿着信想扔掉也不敢扔只能定定目送这俩人离开然后转入车中驱赶车队往目视可及的郡城方向而去。
另一边临到傍晚张行和雄伯南也成功寻到了安德城东南侧的义军营寨来到此处自有熟稔河北风俗的雄天王上前交涉只是稍微显露一手再加上最近来投的义军确实是接连不断二人便被当做之前河间大军围剿时散回家中的汲郡好汉给接纳入了营盘。
来到其中两人按照既定方略观察义军士气、打探义军动向、询问与官军战况等等不提只说另一侧长乐冯氏的车队入了城中进了自家别业却没有着急卸什么箱笼反而是将随行侍从尽数摒除只留下那位老都管和那个侍卫首领恭敬等在了其中一辆车前。
随即车上下来了一位年约六旬的花甲老者老者一身装饰跟老都管衣着仿佛但此时下得车来那老都管反而和侍卫首领先行下拜。
老者叹了口气将两人扶起然后当场认真来问:“你们觉得道上相逢那两个黜龙帮的人可曾认出老夫?”
“断然没有。”侍卫首领立即摇头。“他们就没看老爷你坐的这个车子。”
“确实没有。”老都管也随之言道。“老爷从江都到平原的事情到现在也只是我二人知晓。”
“不错是我疑神疑鬼了。”老者叹了口气摇摇头。“但也是这两个人天下奇葩……从言语便知道他们肯定是黜龙帮的头领一层人物甚至大头领也说不定居然亲自渡河来做联络侦察而且居然跟路上碰上的一群民夫、仆役说黜龙帮的治政的条理……我在前面车里听着只以为是邀请我去入伙的当时还想我虽是被圣人贬斥为民但毕竟是圣人幕府出身真要是被劫持了宁死也要存臣节的结果人家真的就走了。”
旁边两人只是无声。
片刻后那老者想起什么认真来问:“是不是写了封信给钱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