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张志明对着话筒说道“父老乡亲们,虽然大家都知道俺们马嘴村出了一桩天大的喜事儿,但那些躺在山坳里的先辈们还不知道,马嘴村这方圆十几座大山的山神土地还不知道,俺今天在这里就是要大声的告诉马嘴村的列祖列宗,告诉村里的一草一木,俺们马嘴村有史以来出了第一位大学生,飞出了只金凤凰。”
台下的村民受到张志明情绪的感染,一个个不再喧哗打趣,在张志明说话间隙,一个个都使出吃奶的力气鼓掌,顿时掌声响彻山林,久久回荡。
张志明朝人群压了压右手,接着说道:“以前老支书在世的时候,常跟俺讲,曾经有一位修行的老和尚路过俺们村,说俺们村聚天地之精华,凝山川之灵气,早晚会出一个大造化之人,会给俺们村带来天大的福气,本来我还以为老支书老糊涂了瞎胡诌,现在看来,那位大师还真是个得道高僧,一语成谶。白木匠家的闺女白灵,就正应验了那位高僧的预言。”
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白灵这闺女俺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就聪明伶俐,俺早就看出她不是深山老林能留得住的人,这次她不仅是考上了大学,更是俺们县的状元,知道啥叫状元不?就是全县第一名,你们知道俺们县有多少个村不?五百多个村,这下俺们把全县的五百多个村都比下去了,周围那些村子这些年一直瞧不起俺们村,连闺女都不让嫁过来,这次俺们出了个状元,看那些犊子还敢不敢瞧不起俺们村。”
听了张志明的话,篮球场上的村民立刻躁动了起来,对于这些大多数人都没出过马嘴村的人来说,感觉马嘴村就已经很大了,更别说县了,一个个都神情激动,就像是自家闺女考上了那传说中的大学一样。
“以前俺跟张村长去镇里开会,隔壁村的马大瘸子老是喜欢拉着俺跟俺吹他们村今年又娶了几个媳妇儿,又生了几个娃,那得意的样子,每次看见,老子都想拿棒槌呼在他那张欠艹的脸上。嘿嘿,现在不一样了,前两天俺去镇里开会,镇上的书记镇长在大会上当着几十个村的支书村长表扬了俺们马嘴村,说咱们马嘴村给镇上争了光,是所有村学习的榜样。开完会,以前老是屁事儿没有拉着我吹牛逼的马大瘸子一溜烟儿的就想跑,那哪成啊,老子受了他这么多年窝囊气,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哪能让他跑掉,俺追上去一把抓住马大瘸子‘哟,马书记,跑啥呢?又回去生娃?你他妈生那么多娃有鸟用,能考上大学吗?能考咱们县第一名吗?’”
村民们一阵哈哈大笑,“张书记说得好,真他娘的解气。”
白富贵站在人群中,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微笑,白富贵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虽然是村里唯一的木匠,但山野村民家里一张桌子一根凳子都可以用几辈人,特别是最近十几年,村里走出去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村里都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娶过新媳妇儿,哪还有什么活儿给他做,他家世代木匠,做木匠有一手绝活儿,但打猎就显得有些稀松平常,没了活计,打猎又不在行,这些年过得是又清贫又憋屈,就连自家婆娘都时常拿脸色给自己看,记得有一次心烦意乱多喝了两杯酒,腹中心邪火难耐,急吼吼的脱掉裤子就往自家婆娘身上拱,正临破门之际,却被一脚踹到了床下,床上传来婆娘的怒骂‘有本事就出去把钱挣回来,在娘们儿肚皮上折腾个球。’这些年要不是靠邻里之间的接济,别说供女儿上高中考大学,就连自己都养不活。憋屈了这么多年,看着村民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白富贵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了。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自家婆娘折腾个够,把这些年受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出去。
山坡顶上,男子看着眼皮底下的一切,脸上毫无表情。羊角辫丫头吸了吸鼻涕,目不转睛的看着村委会门前的人群,淡淡的问道:“张书记说的大学是不是比俺们村的小学大很多,也漂亮很多。”
男子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张志明笑着朝白富贵方向点了点头,“俺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白木匠家的闺女白灵这次真给俺们马嘴村长脸了,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有请俺们马嘴村飞出的金凤凰白灵上台给大家讲几句。”
平时谨小慎微,走路都会略微低着头的白灵,今天腰杆儿挺得特别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以前家里穷,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学校,白灵都会觉得比人低人一等,现在看见全村的人为了自己聚集在这里,看见全村的人都为了自己而感到骄傲,这种景象做梦都没想到过。
在县城里上了三年高中,早已不同于在山沟沟里刨土的寻常村姑,一身紧身牛仔裤,雪白的体恤,更像是城里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接过张志明手里的话筒,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毕竟是一个才高中毕业的女孩儿,心里多少有些发憷,张志明朝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
白灵站在台中央,深深的给台下鞠了一个躬。台下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白富贵媳妇儿此刻脸上挂着的是微笑,但同时也挂满了眼泪。白富贵刚想训斥几句自家婆娘没出息,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出了两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