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吗?作为一个年轻人,这样可不行啊。喂,不是那里啊。怎么搞的。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当然会走了。)
他用阴险的语气在心里说。
(前提是你手里的瓦斯灯必须要把我的脚步前方照亮才行。)
康拉德已经走出了十米远——相对的,诺沙普由于行李过重的原因,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距离缩短。如果离得太远,就会丧失康拉德拿在手里的唯一光源,这简直就是一场典型的恶性循环。
总而言之,诺沙普尽最大可能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开口说话。希望对方觉得自己是在笑着说话——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可能被他看出来。
“不好意思,康拉德研究组长。”
“怎么了?”
“我有一个提案。”
“哦哦。”
“现在已经这么黑了,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接着来。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可不这么想。继续前进。”
“…………”
算了,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在看不见的路上前进。他之前以为夜晚森林的声音是夜晚的声音和森林的声音混合而成的,但是等他实际体验过之后,才意识到这些声音都是彼此分离的。脚步声。头顶呼啸的风声。树叶的摩擦声。踩踏草丛时,如惨叫一样的草汁喷射声。不管是不是夜晚,也不管是不是森林,声音都是不变的——唯一在变的是听到声音的人的心情。当人在夜晚听到这些声音时,当人在森林中听到这些声音时,听者的心情都在不停地发生变化。
(想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就一句话:啊啊,好烦。)
一边对假想的对方说话,诺沙普一边摇头。
接着。
“但是,康拉德研究组长。”
“怎么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
“哦哦。”
“晚上继续待在这种地方的话,会有危险。”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必须要快点走。”
“…………”
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估计就是命。
他过去很喜欢命运这个词。他绷着脸摇摇头,释然了。该哭的时候就哭一场。这真是个很好的词汇。
虽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剩下不停地叹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
——咔飒咔飒咔飒!
“…………!?”
诺沙普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近在咫尺的黑暗。树木的黑影使他什么也看不见。
就连康拉德也站下了,他那大腹便便的肚皮左右摇晃,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唔嗯……刚才的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诺沙普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地卸下登山包放在地上。万一出现了什么危险的野兽,总不至于逃跑时还要背着这玩意儿。
分开草丛的声音,踩踏树枝的声音,这些声音一直久久地持续——从恐惧感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这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那是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惨叫……
(惨叫?)
诺沙普在心中自问自答。夜晚,森林,在夜晚的森林——响起了人的叫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不是他,而是突然冲破森林的黑暗跑过来的两个人影。
看上去像是小孩子——
他距离手上拿着灯的康拉德较远,周围基本上就是一片黑暗。从那片黑暗中出现了两个人型物体。两个身材矮小的黑影看上去很胖很敦实,可能是他们身上穿着毛皮斗篷的原因。这两人大呼小叫地从他们的面前横穿而过,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一溜烟地跑远了。
然后。
又有另外一个东西追在他们的身后冲了出来。身上似乎带着很大的行李,以他有限的目光来看,似乎是个浑身是毛的兽物。这只物体闪烁着一双大眼睛,一边发出吱吱吱的怪声,一边穷追不舍地向前方的两个人影追去。
“…………”诺沙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会儿工夫,就全都消失在黑暗中,看不见了。
“咿呀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惨叫声绕梁般久久没有消散,最终完全溶入了黑夜中。
“…………”
长久的沉默之后——
诺沙普摇摇头,重新看了看康拉德。研究组长正在慢悠悠地摩擦自己的下巴。
他一边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开口说:“……那个,康拉德研究组长。”
“怎么了?”
“这是我的直觉。”
“哦哦。”
“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是觉得回去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总之继续前进吧。”
“…………”
这就是命运,简直太他妈的美妙了。
诺沙普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重新背好了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