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
(你知道的吧。他叫基利朗谢洛……)
只有一瞬间。
溺水所需的时间只有一瞬间,真正的一瞬间。落水时的冲击,以及冰冷彻骨的黑色水流使他无法动弹。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沉入了水中。在一片漆黑的水里——连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状态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上方——究竟什么方向属于「上方」也不知道——被黑乎乎的水墙完全遮蔽……
(总之现在能够更换教室的,只有这个孩子……米兰…)
(我觉得用不着那么固守己见吧……)
一旦吞入大量的水,挣扎就变得毫无意义。实际上,奥芬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活动。他只是冷静地试图理解自己正在下沉的事实。与其说理解,不如说承认……或者是,期望。
感觉渐渐麻痹。困倦感压倒性地支配了一切。他闭上眼睛,用强烈无比的思绪与睡魔拥抱——就让我睡吧。
(我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够了快让我沉睡吧!——
(就把这孩子托给你如何?不想托的话,你也就没用了……)
冲击、冰冷的水、水中的无重力状态、理解、承认、期望。
使他发出呐喊。
◆◇◆◇◆
库欧·巴迪斯·帕泰尔看着他们。
来自古代种族的铠甲守护着他粗线条的巨大身躯,在他的手里握着一件黑色金属的块状物。虚无的枪眼中飘起一道白色硝烟——这是一把手枪。名叫库欧的男人把枪像玩具一样抓在左手上,对准他们。从他的双眼中看不到任何感情——除了拼命遏制的愤怒,就像从枪口无法看到里面的子弹一样。
阿莎莉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
就连心中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只感觉自己全身紧绷,胸部肌肉很紧张,肩膀在抖动。剑——握住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的手在积蓄力量。
足以用壮丽来形容的回廊,被她释放的魔术破坏得一塌糊涂。破碎的地板、墙壁、屋顶,以及……遮挡〈诗圣之间〉的大门,这些都被她破坏了。她利用剑的「变形」力量使无数的柱子从地板上拔地而起,直逼天顶。在那些柱子的顶端,那些神官士兵在无力地颤抖。他们颤抖的原因很明显不是柱子的高度——虽然足有数米之高。神官士兵恐惧的对象,在于被她打破的〈诗圣之间〉大门对面的光景……
地底湖黑黝黝的水面无边无际。回廊的地板刚好处于死角位置,不过她还是感觉到湖面泛起了一圈涟漪。静静的水面上,一道孤独的涟漪——那是她的弟弟坠落在黑色湖面上造成的波纹。那是一道将她弟弟吞噬的波纹……
接着,在更远的地方,在地底湖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绿色长袍的女人高高地吊在半空中。一只虚空中伸出的手腕紧紧地抓住她的脖子——她的四肢无力地垂荡。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也能看出这个吊挂的女人无比的美丽,美丽到任何形容词都相形见绌的程度。地底湖上空多少有一点气流,使她长长的绿色头发随风摇摆。抓住她脖子的手腕纹丝不动,就像握着一支花束一样紧紧地抓住女人的脖子。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女人的脖子已经折断了。
“……女神……”一句茫然若失的声音打破沉寂。这不是她的声音。阿莎莉感觉到一种无法理喻的惊讶,看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人。那是一个呆呆地坐在墙边的金发少女,她把深渊之龙的幼崽抱在膝盖上,茫然地眺望地底湖的方向。
少女只是在重复别人的话,也就是几秒钟之前库欧·巴迪斯·帕泰尔说出的话。
这名叫库欧的死亡教师,在看到那名吊在空中的女人后,诚惶诚恐地说了几句话。女神。罪过。
——请饶恕——
这句话他说了还不到几秒钟。在这几秒之间……
阿莎莉感觉自己的脸绷得很紧,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她把剑丢在自己脚下,对库欧发出诅咒般的喊声:“你竟然!……杀了那孩子!”
她事后才觉得,这句话真是够蠢的。
库欧面无表情地朝前踏出一步。死亡教师身上的深红铠甲,再度伸展出光之翼——
这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了。
她把腰放低,伸出双手,用最短的时间编筑出最大的构成式。她大叫一声:“光啊!”
膨胀的光芒笔直地朝库欧发射而去。
她的身体承受着强烈的反作用力,全力地释放魔术。剧烈的冲击使她的胳膊和腹部发出啪啪的声音——库欧继续扇动翅膀,用铠甲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挡下她的魔术。这些她不可能看不见,但她还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力量的释放上。爆炸声震慑整个神殿。
光芒消失了。
包围住库欧的热波一时间没有完全消失,红色的阳炎中,烈焰翻飞。阿莎莉好不容易使自己的呼吸恢复平稳,拾起脚下的剑。受到她的意志影响,剑身上的魔术文字发出白皙的光芒。
她毫不犹豫地把剑立在地上,然后喊道:“下沉吧!”
天人锻造的剑在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