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在德军和巴黎市民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可以算得上是麻烦的纠纷,直到那一天,那一刻。
——德国佬!
——乡巴佬!
——泥腿子!
老妇站在院子里,挥动着拳头,满是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咒骂不休。肆意大骂了一通之后,又捡起地上的石头开始丢,看样子是想要砸碎被占领的自己家的窗玻璃。她丢出去的石头连窗户都没飞到就落地了,这一状况使得她再次愤怒起来,又开始放声大骂。
本来,直到这个时候,征用了民居的德国兵都还只是笑嘻嘻地瞧着。头脑不清楚的老太婆在院子里嚷嚷。一点点的余兴节目。本来应该就只是这么想的。
可是接下去,德国士兵的脸色变了。因为老太婆的破口大骂很快变成了另外的内容。
——狗屎纳粹!
——变态法西斯!
——希特勒这家伙应该下地狱!
德国兵从房子里飞奔出来,抓住老妇人,然后进行了讯问。通过翻译,老妇人又把德国兵们大骂一通。德国佬、乡巴佬、泥腿子、狗屎纳粹、变态法西斯、希特勒这种人应该下地狱。
德国士兵们困惑了。老妇人应该只是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重复地吼出来而已,恐怕她连其中的意思都不明白。可是,反纳粹的发言,再加上对元首的公然蔑视,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不可能再对她放任不管。
老妇人被强行拖到门外,绑在一棵树上。德军威胁说,如果不收回反纳粹的发言并且对元首的无理谩骂表示谢罪,就要枪毙她,以儆效尤。很显然,这绝不仅仅是个威胁。
老妇人何止不谢罪,反而继续破口大骂了。
“德国佬!乡巴佬!泥腿子!狗屎纳粹!变态法西斯!希特勒要下地狱!”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了,但都害怕受到牵连,他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就算事情闹得更大,那也没办法了。
小队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缩着肩,不情不愿地正要下令开枪的当口,人群中走出来一名男子。矮小的身材,像是个东方人。他看也不看四周,直接朝老妇走去,然后转眼之间就解开了绑住老妇的绳索。
围观的人们先是集体目瞪口呆,随即,很快地,人群中响起了掌声和口哨。与此同时,东方人当场被德国士兵包围起来,他和小队长之间语气激烈地交锋了三两句,然后就被体格健壮的德国士兵们从两边抓住胳膊控制起来,准备
带去别的地方。
※
“总之,那个人就是你啦。”
阿兰的嘴角浮起一个满是调皮意味的笑容,冲着岛野挤了挤眼。“我们当然不能对这种事坐视不理,你可是救了一位法国老太太的命呢,是英雄。这次该轮到我们拿出勇气了。为了把你抢回来,我们冲上去推开德国兵,抓住你的手打算逃走,不过……”
他轻轻地耸了耸肩,中断话语,随机立刻又接了下去:“为了阻止我们的行动,有个德国兵挥起半自动步枪,然后枪托正好狠狠地砸到了你脑袋边上……害你受伤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呢,唔,就把这事儿当成是不幸的意外,原谅我们吧。”
也就是说,是他们三个把受到殴打而失去意识的岛野搬到了这个房间,给他治了伤,进行了护理。原来如此,多亏了他们,才得以避免被德国兵带走啊……
——多管闲事。
脑海中瞬间涌上这么个念头。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怎么了?”约翰询问,试图窥探低垂着头的岛野脸上的神情,“怎么感觉你的表情有点困扰啊。”
“没那回事。”岛野耸一耸肩,“总之,多谢你们救了我。”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
※
“嘿,我说你,真的是日本人吗?”
玛丽有些困惑地歪着脑袋,向岛野发问。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果然是位美女。那双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岛野。
“唔——我自己也想不起来啊,不过既然带着这本护照,多半应该就是日本人吧。”
岛野苦笑着,提出反问:“可是,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这个嘛……”
“玛丽觉得很不可思议啊,你明明是日本人,却能熟练使用好多种欧洲语言。”阿兰哧哧地笑着,从旁插话。
“好多种欧洲语言?”
“你现在所说的法语,是巴黎口音的。和德国军官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德语。可是,在昏迷过程中,你又用了俄罗斯族语说胡话。大概还有中亚里亚语之类。根据我们听到的消息,德军占领之后,大概还有百十来个日本人留在了巴黎,可是在我们认识的日本人当中,很多根本就不会说这里的当地话。”
意识到状况的瞬间,岛野反射性地皱了脸。虽然并不清楚原因,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下了意想不到的错误。
“还不止这些呢。”玛丽嘟起唇说道,随即从桌上拿起一副宽大的玳瑁框眼镜,架在自己脸上,“岛野,你之前戴的这副眼镜,完全没有度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