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沉眠于这片战场的数百万具八六的白骨的巨型墓碑。
八六没有自己的坟墓。这个国家不允许替不存在的死者建造坟墓,也禁止回收遗骸。
人型的猪猡没有死后安息的权利,也没有替死去同伴悼念的自由。这就是他们的祖国在九年前所创造,也维持了整整九年的世界样貌。
「九条那家伙,听说是被炸成碎片了?」
「嗯。」
那时九条在一场夜战当中,执行救援其他部队的任务时,将自走地雷——一种在胴体装满炸药,再加上棒状手脚与没有脸的头部,从远处看起来像个活人的恶质对人用武器,看成是伤兵而中了陷阱。
「算他走运啊。那家伙应该去了另一个世界吧?」
「我想是的。」
虽然辛自己不相信天堂和地狱,但他相信九条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回到某个能够安息的地方了。
阿尔德雷希多露出欣慰的笑容说:
「最后能和你待在同一个部队,九条那家伙还真是走运啊……这些小混蛋也是。」
破烂的篮网被篮球撞得摇晃不已,阵阵欢呼也随之掀起。基地后面的田里,传来吉他伴奏与动画歌曲改编的歪歌开心大合唱。
阿尔德雷希多很清楚,这是在其他部队绝对看不到的光景。
永无止尽的出击。日复一日提防「军团」袭击的巡逻任务。紧张与恐惧会让神经日渐衰弱,每一次战斗都得看着战友一个个死去。在这种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活到明天的极限状况下,根本没有心思去娱乐,或是活得像个人一样。
但是,这支部队虽然不能保证不会面临袭击,却完全不用担心被偷袭的问题。
「……这些小混蛋能像现在这样放肆,都是你的功劳啊,辛。」
「不过比起其他处理终端,让整备班辛苦三倍的也是我。」
阿尔德雷希多从喉头唔了一声。辛看着对方墨镜底下有些苦涩地俯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耸了耸肩代替回答。
「你这家伙实在是……难得会开玩笑,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我的确觉得有些愧疚,虽然不能用行动来表示就是了。」
「笨蛋。让你们这些臭小鬼能活着回来,是我们整备班的职责
。所以不管你想搞坏几台机体都没差,我们就算累死也会修给你看。」
老整备员一口气说完之后,就把头撇到一边。看来似乎是害臊了。
「……话说,你们的管制官好像又换人啦?这次来了什么货色?」
辛沉默了一下。
「……啊……」
「……你这家伙,这是什么反应啊……」
「说起来的确是换人了呢。」
因为换人的频率太高,所以几乎都没留下什么印象。而且处理终端通常也都把管制官当空气看待。
部分原因是某些管制官根本无心工作,而且只要敌方布署了一定数量的阻电扰乱型,就会导致雷达和资料传送发生故障,所以远在千里之外的国军本部几乎很少在实战中进行指挥。因此,处理终端索性把管制官当成摆设,人在不在根本没差。
到最后,管制官只剩下监视处理终端的功能而已。上头对于管制官的期望,也只剩下利用套在八六脖子上那个名为同步装置的项圈,无时无刻监视八六的一举一动,镇压他们的反抗企图,作为一个保险的存在罢了。
辛想起双方在这一周并不算多的互动。姑且还是开口提了一下:
「文书工作变多了。接下来似乎每次都要捏造一份新的巡逻报告出来才行。」
「……还不是因为你觉得人家不会看,所以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厌其烦地每次都交同一份报告敷衍了事啊,辛。」
附带一提,不但报告上的日期和地名都没变,也因为从那时开始就不需要进行巡逻,所以连内容也全都在胡扯。由于这玩意儿从来没被人拆穿过,这次也让辛有些反应不来。
『请问是不是不小心寄成旧档案了呢?』——想起那道以沉着语气提出纠正的银铃般嗓音,辛忍不住轻轻叹气。她天真无邪地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有疏忽的一面呢。』那出自纯粹善意与亲和的声音,也在脑中回荡不已。
「到任当天就为了打声招呼而进行同步,并说希望能与我们保持交流,所以约好了每天定时进行联络。以一个共和国军人来说,算是满罕见的类型。」
「看来是个脑袋正常的人啊……这样在军中想必很不好过吧。真是令人同情。」
辛也这么觉得,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就算高喊正义或理想,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
「……嗯。」
突然间,辛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呼唤,只见他转头望向春意盎然的草原彼方。
「锵锵——!这才是真正的『栖息在铁幕之外的大笨猪』啦!」
「这玩笑太恶俗了,悠人。」
在队舍的厨房中,自愿担起看火工作的赛欧,一边画着素描打发时间,一边注意着在大锅里冒泡的野莓果酱,同时一脸无奈地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