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母亲,也是这样用宛如看着异形的表情望着我……
「……呼。」
我大大吐了口气,单脚跳到沙发上坐下。
爸爸立刻拿了毛巾过来。
「喂,我们现在去医院。」
「现在半夜耶。」
「这样下去伤口会发炎吧,急诊室应该有开。」
「那我搭计程车去,反正你和老妈现在都要离开家里吧。」
「至少这种时候……你就依赖我们吧。」
老爸眯细双眼,露出复杂的神情,像是焦躁,又像恼怒,但又透着几分歉意。
对这个人来说,我大概不算个可爱的儿子吧?
他常常用透着疏离的眼神,望向个性不讨喜的我。
也是啦,毕竟我是个暧昧的存在。他可能也猜想过,我搞不好是前夫的小孩。
双亲的长相都不特别出色,却生下一个美形的儿子……啊痛痛痛痛。
脚底突然传来剧烈疼痛,绝对还有碎玻璃刺在里面。
「……唔……」
但好久没看见自己的大量鲜血,不知怎地心中也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上辈子我经历了无数激烈战役,施展自己的力量卖命拼搏。
奋战不懈,受了更重的伤,流了更多的血。
在这种和平盛世中,平常没有什么机会看见自己的鲜血。
「馨,走啰。」
在一片混乱的深夜中,爸爸开车载我去医院。
穿着白衣、身材圆滚滚的中年医生仔细检查我的脚底,将刺在肉里的玻璃碎片取出。值晚班的年轻护士,用绷带帮我仔细包扎。
我似乎暂时都得靠单脚走路了。
真的还假的呀。才刚刚决定要去参加百鬼夜行耶,情况实在不太乐观……
我又不是骨折,却还是借了拐杖,再搭老爸的车回家。
○
「鬼的儿子,鬼的儿子!你才不是我的小孩!」
在贫穷村落的某个女人的子宫内,寄宿了十六个月才出生的孩子。
那就是千年前的我。
当时的母亲一看到刚出生的婴儿,就对于已经长齐的头发和牙齿感到畏惧,惊愕地如此大喊。而那个小孩还用超乎寻常的速度成长,到了能够称为幼儿的年纪时,已经拥有不输大人的智力和体力。
村里的人对我异常的聪明才智感到不可思议,都在暗地窃窃私语﹕「该不会是妖怪的小孩吧?」
十二岁时,我长成一个能够迷倒所有女性的美男子,但我根本无从理解这种思慕之情,不停拒绝前来接近的女子们,将情书当作冬季炉火的柴薪烧掉。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些女子们都因为饱受相思之苦而过世了。
这故事听起来像胡诌,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真的是无法解释的现象。
但因为这件事,众人开始当面痛骂我是「鬼的孩子」,采用各种手段来凌虐我。
妈妈原本就不太将我放在心上,光是疼爱其他兄弟。
在村里开始出现「他们该不会是和妖怪做了交易吧?」这种流言蜚语时,她深感受伤,为了反驳谣言,对我更加抗拒。
你不是我的小孩,为什么会从我的身体出生呢?她每天晚上都如此哀叹。
我明明是她自己生的孩子,她却无法相信这件事。她身心俱疲,精神上出了问题。
爸爸似乎也无法认同我是他的孩子,将我带到遥远的寺庙,朝我说了好多次抱歉后,就这样把我留在寺庙里。
简单地说,我被遗弃了。
没有任何一对父母能够真心爱着长得和自己一点也不相像,还老是招致灾难的孩子。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我就在寺庙中认真修行。我心想,只要勤勉学习,舍弃俗世,就能忘怀无法被双亲所爱的空虚和忧伤吧?
但或许是因缘际会,或许是命中注定,我在满十五岁、鲜红月亮高挂的夜晚,变成了真正的鬼。
结果连寺庙也将我赶了出去,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收留我。我只好四处流浪,最后辗转来到京都。
魑魅魍魉蠢蠢欲动,遭到诅咒的平安京。
如果是这里,或许有人能够接受我的存在吧?
或许能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我怀抱着如此虚幻的希望。
这就是现在的我所记得的,后来的大妖怪「酒吞童子」的诞生。
○
「……噫!」
早上,唤醒我的是脚底剧烈的疼痛。
不,反倒是因此才会作恶梦的吧?
「不对,肯定都是真纪害的啦,都是那家伙提到上辈子的梦……」
不管怎样,现在我只想先吃一颗止痛药。我咕哝着起身,单脚跳到厨房吃药。
看了一眼玄关,没有老爸的鞋子,他应该去上班了。
也没有老妈的鞋子。不过昨天晚上我们从医院回来时,她人就已经不在了……恐怕还要两三天才会回来吧。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