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发现自己咬紧了牙根。
即使我逃避自己真正的心意,逼自己转移目标、保持冷静、装没事继续生活。
还是不得不承认,我想见她。
只要我一心想着放弃。
就会对她有所留恋。
而为了见到她,我能做的事情。
终究是……
「你不要紧吧?」
爱担心的女生忧心忡忡地端详我的脸,为我担心。
「什么?」
「我觉得你一直在恍神。」
「嗯?嗯……」
我昏昏沉沉的,彷佛这也是一场梦。
「狠狠跑一跑,说不定精神会比较好。」
虽然她不是刻意的,但这的确是对于我所重拾的事物而言的最佳答案。
只有这个方法了,我在心里总结,瞬间豁然开朗。
「……是啊。」
耳中深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熟悉的两个人的足音,朝远方跑去。
「刚才你说再也不会见到的人……你想见那个人吗?」
她顿了一下,搔搔脸颊。
「当然会啊。」
她爽快地承认。也对,我向前迈进。
这是一定的嘛。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
来到大学前,她准备离开,向我道别。
「嗯。」
我没有留下她的理由。但看着正把毛巾收起来的她,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
「那个,你喜欢跑步吗?」
早起型的女生看来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也不晓得。」
她撇开视线,偏著头。
「但我很注重养生,我想长命百岁。」
「是喔。」
我很少遇到把这当作目标并且明确地说出口的人,尤其是在还年轻的时候。
人都是上了岁数,才开始想要长寿。
「你想活到几岁呢?」
我半开玩笑地问,她的表情却出乎意料地认真。
「这个嘛……我想活到一百一十岁左右。」
她说著,面向太阳。阳光将她的双眼映照得如彩虹般复杂而闪亮。
「再见。」
爱跑步的女生轻声打完招呼,踏着轻快的脚步跑走了。为了从团团包围住身体的烦躁情绪中转移目标,又或是想摆脱它们,我专注地目送她逐渐缩小的背影。
「长命百岁啊……这目标未免太难了。」
但或许她所追求的事物就在长命百岁之后。
那个女孩也是,她看起来……似乎总在追着什么跑。
我的脚受到感动似地一震。
我将震动的右脚一口气抬高,用力踩向地面。
柏油路坚如磐石。
而我的脚,也没有骨折。
用力踩踏大地的脚,稳稳支撑着我。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水不断涌出。我用与老家的味道、气味都不同的自来水频频洗脸,将汗水、脏污一一洗净。
我舀起水来,将眼睛遮住,用手指用力地来回搓揉。
锐利的疼痛彷佛要把皮肤划破般,在疼痛深处,散落的东西束成了一团。
「好。」
我用双手拍打脸颊。刺激麻痹了眼睛周遭,接着我看清楚了。
一直在脑中嗡嗡作响的蝉鸣消失了。耳中听到的,只有瞬息万变、四处奔窜的血流声。
我感觉到我的上臂、挺直的背,与脖子后侧。
我总算摆脱梦境,意识清醒了。
你觉得最辛苦的事情是什么?
国小老师站在黑板前问大家。
记得那时已经没有蝉鸣了。
年幼的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随意回答。跑马拉松啊、写作业啊、受伤啊。我一直想着是什么,毕竟我一时想不到。大概是因为当时还没经历过挫折吧,好令人生羡。
等一片嘈杂稍微安静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与重要的人分开。
一位比其他学生更聪明、也更成熟的女孩说道。
老师神色温柔地点点头。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这名女孩与老师身上。
你们的爸爸、妈妈、好朋友、兄弟姊妹,包括宠物都是。他们现在或许还很健康快乐,但总有一天得离开。请大家试着想一下,当重要的人全都消失,而且无可避免,代表着什么意义?
我不晓得大家是否都有听老师的话认真思考。
我想了,但还是懵懵懂懂的。
有几个女孩哭了起来。我看见前几天宠物刚过世的同学也在哭。
即使好几名学生哭了,老师始终很平静。
先不论谈的内容,她本身就是一位很坚强的老师。
也有可能是她没有把我们当成小孩子。
没有人可以躲过生命里最煎熬的部分。
所以,我们更要珍惜著每一天活下去。
在有限的时间中,创造许多幸福的回忆。
……当然,愈是幸福,也有可能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