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变得好僵硬。我努力发出声音。
「我该用什么来赔偿你的右眼?」
像叉上叉子一样,直捣核心。
小姑姑的神色黯淡下来。她微微叹了口气,像在责备我问这什么蠢问题。
「什么都不必。」
小姑姑立刻否定。不是无欲无求的那种,而是她真的不介意。
「失去的东西是不会回来的,也无法弥补。」
这句话听起来无比沉重。
或许这就是小姑姑的信念。我把背脊挺直,认真听著。
「如果桃树歉收,就把苹果吊上去,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呃、唔……」
「我的右眼的确是失明了,但我并不觉得这全是坏事。」
小姑姑将垂在右眼前的浏海拨开。以假乱真的义眼凝视著我。
「所有的事物和行为都有意义。这里的每一样物品,发生的每一件事,它们所带来的连结、影响,都会导向某个『果』……即便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小姑姑的声音迸裂出苦涩,彷佛优美的音乐混入唐突的杂音。但仅仅一瞬便消失了,小姑姑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的右眼没有失明,我和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而且义大利面和披萨都很好吃。真要比起来,我比较喜欢吃披萨,算了,这不重要,总之一起吃美食,吃得饱饱的,这对我来说是很幸福的事情。」
小姑姑连珠炮似地说完譬喻,拿起盘中残留的起司送入口中。
「所以对于以前的事情,你大可不必胡思乱想。」
小姑姑在嘴中嚼著起司吞了下去,将叉子的尖端对著我。如果她要直接刺瞎我的眼睛,我想我也只能乖乖承受。
当然,疼我的小姑姑不会这么做。
「如果你是因为歉疚才帮我看店,那你不必再来了。」
她收回叉子,做出结论。这样我会很困扰,非常困扰。我急忙否认。
「不不,打工和歉疚无关……真的、真的没有关系。」
我这么说半是谎言、半是实话。我到小姑姑家打工,纯粹只是想和小姑姑聊天而已。
现在的我实在无法想像会失去它。
「真的吗?」
小姑姑高举双手夸张地向后仰,看起来吓了很大一跳。当她挺起胸膛,我竟然不自觉盯著她丰满的胸前,使我心底更加惭愧。
「为什么小姑姑看起来很伤脑筋的样子?」
「嗯,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不然要怎么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对不起,然后垂头丧气地夺门而出……之类的。」
小姑姑的左手像在扮演水母一样,在空中轻飘飘地飞舞。
我可没有那么逆来顺受。小姑姑望著墙面,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又擅自做出结论了,大概是觉得这件事也有意义吧。
我的肩膀垮了下来。这个动作或许包含了我对这件事没在情感上带来更多碰撞所感到的失落。
小姑姑似乎真的打从心底对我毫无芥蒂,她一点也不在意。
照理说我该觉得得救了,心里却闷闷不乐。
我希望小姑姑更注意我。
更重视我。
更在乎我。
我心中埋藏著这份渴望。
我咬著脸颊内侧的肉,垂下头。
或许我只是想藉著害小姑姑右眼失明的罪恶感,将她与我绑在一起。
用这像诅咒一样的东西,紧紧纠缠。
不论是恋爱还是诅咒,想拴住对方的心情,竟是如此相似。
「今天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隔周打工休息时,我有点紧张地问道。
约会,接著是留宿。我心想,手心满是汗水。我想起以前幻想过的、从坡上滚落的石头。
一旦开始滚,就再也停不住了。
小姑姑将喝到一半的茶放回原位,惊讶地蹙起眉头。
「可以呀……但是住在这里好玩吗?」
「这、这我也不知道……」
我好像被问了个怪问题。好玩或不好玩,这在小姑姑的判断中是很重要的事吗?的确,小姑姑家什么也没有,或许会很无聊。
可是待在这里才能陪小姑姑呀。
「想住就住吧……」
小姑姑淡淡地接受我的提案,彷佛平静无波的海面。但她应该是表面神色与内心状态差很多的人,所以要推测她真正的想法,实在很困难。
「你有和爸妈说过要住在这里吗?」
「我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答应……总之我现在问。」
「嗯。可是怎么办呢?这里没有多的床。」
小姑姑环视屋内,伤脑筋似地搔搔头。小姑姑一说,我才「啊」了一声。
「我没想过会有人在这里留宿。」
「呃……啊!我睡暖桌。」
「嗯……」
小姑姑从暖桌钻出来,像海獭一样横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