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站了起来。
什么啊。
已经结束了吗,我的时间。
那女人瞪着我。
她断折的手臂流出大量鲜血,嘴角边还沾着血和呕吐物的混合物,真是满身疮痍。尽管如此,那女人……她是哪来的力气啊,她用剩下的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整个提了起来。
咯。
咯咯。
咯咯咯。
气管被掐住,咯,咯,咯咯咯咯咯,我难以呼吸,咯咯,脑子里咯咯咯咯一片模糊,视野咯咯咯变暗,耳鸣咯咯咯咯严重。
“唔噗!”
响起了这么一声,我知道这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感到很失望。面临威胁性命的危机,却只能发出这么无聊的声音,这样的自己令我绝望。
“什么啊……”女人掐紧我的脖子。“什么啊,什么啊。”
“唔噗、唔呃、唔唔……”
“把别人的手臂弄成这样。”
“唔噗、唔、唔呕,唔噗!”
“什么啊,你是谁啊。”
虽然我想回答,但脖子被这样掐住,我发不出声音。
我最多能从喉咙里发出青蛙的合唱。
啊……
到此为止了吗。
视野开始模糊。
意识开始远去。
头脑开始混乱。
我快要不是我了。
“你是谁?”
“我、我、我我……”
“说名字啊。”
“我是、我是……”
“你是谁,什么人?”
“我、我是、大槻凉彦!”
11
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哎呀,好奇怪,什么叫“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我应该一直醒着才对。
不知什么时候我好像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广阔的夜空。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我爬起来一看,发现这里发生了更加令人费解的事情。
这附近都被砍断了啊。
花草,电线杆,路标,汽车,就连小石头,一切都被砍断了啊。
眼前的景色被切成了两半。
面临异常情况的时候,不管怎么思考都是无济于事的,这个真理我是在“十神家族最大最恶劣事件”当中学到的。这种时候推理是毫无意义的,动脑子不如动脚。
我决定回学校去看看。
夜路上的一切都被切断了。昆虫,小树枝,空罐头,自行车,垃圾箱,还有塞在里面的垃圾……
一切都被均等地切成了两半。
大家团结友爱地互相平分。
我心中被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所占据,心里七上八下。只是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走而已,我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从莫尔道河上吹来的风,以及夜晚的凉爽,都无法让我的心平定下来。
我所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向前挪动自己的脚而已。
我好不容易回到了学校,在这里,我理解了一个事实——绝望正在扩大。
摆在校园里的茶具被切成了两半。在那里享受下午茶的初濑川研究所主任,从头顶被纵向切成了两半。切口非常整齐,但黏糊糊的大脑和内脏都落在了地上,跟乌贼饭不一样。金井死在旁边,他手上的伞也被切成了两半。
受损的还不止这些。
一台不久前校园里还没有的大型车辆……那种车叫做吉普……就像汽车工厂里的展示品一样从中心分割开来,周围散落着肉块,那是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穿着日式的学生服和水手服,跟捷克一点都不相称。
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制服,被割成两半的心脏,像嫩树枝一样伸开的手脚散落满地,还没完全消化的饼干从破裂的胃里溢了出来。
在滚落在地的无数尸块当中,一开始就死了的白夜大人却好像还活着一样没有任何损伤,这一幕让我不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哧——。哧哧哧哧哧。哧——。
声音。
哧——。哧哧哧哧哧。哧——。
这个既不能用愉快也不能用不快来形容的声音,每间隔一会儿就会重复一遍。那个声音每次响起,那个声音每次停止,不知为什么,都会让我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哧——。哧哧哧哧哧。哧——。
然后我发觉。
那是用刀子裁开纸的声音。
在这么一个月夜裁纸,可能那个人已经疯了。
“请——你——试——着想起——那是何——时……”
我在校园深处的黑暗之中发现了一个人影。
“那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都——曾——有过……”
人影一边用手上的小刀哧哧哧地切割书页,一边反复哼着《思念相簿》的高潮部分。
思念相簿
作词:增田俊
作曲:本田铁麿
请你试着想起那是何时
那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都曾有过
有过欢喜有过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