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笨蛋即使跟世界产生联系也还是笨蛋,能让一个无知的人保持无知去征服世界。
“的确,越是蠢人,你给他些古典的东西,他越喜欢抓着不放,”大槻说。“就像现在才去看《棉被》(译注:田山花袋著中篇小说)也会有新发现一样,他们可能是自以为从征服世界这种陈腔滥调的概念中发现了某些新东西吧。话说就连我也有‘跟妹妹结合’这种古典的行动理念,也没什么资格去嘲笑人家啊,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了,接着说。”
“绝望高中的那些人难道就不会觉得‘征服世界怎样都好啦’,他们难道就不会放弃自己的目的吗?这是个很单纯的疑问。”
“怎么可能呢,这肯定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存在价值啊。”
“问题就在这里。存在价值这种东西呢,只要你活着,它自然就会有,没必要非给自己定个什么目的,真是蠢死了。”
“像你这样只要活着就足够充实的人是……”
我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白夜大人。白夜大人也是一样,只要活着就能创造自己的价值。他不必在故事里登场,不必像动作漫画里那样战斗,他只需要摆起架子,就足以形成十神白夜这个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两个人是同类,从他们所站的位置来看,给自己定下某个目的并且不断朝着这个目的向前冲的人的确是很诡异的。
“对我来说人生只要活着就很有意思了,就像这样,什么都不去想,过得很悠闲,偶尔杀几个人,除此之外我没什么追求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说起来我也被关在‘超高中级的杀手’这个笼子里。”
“你也会有笼子吗?”
“我的生存方式说到底也没有摆脱才能的束缚,跟那些推崇征服世界的人没什么区别。我以前没说过吗?就是因为曾经的‘超高中级的杀手’这个才能,我做不了其他事。我活到现在,鱼贩子、卖摩托车的、漫画家、蔬果营养师等等其他这些本应该无穷无尽的可能性都被一个一个掐灭了。我说,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残忍吗?算了……你大概不会明白吧,毕竟你刚刚才放弃了‘超高中级的书记’这个头衔,无限的未来正等着你呢,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我是‘超高中级的书记’的时候,我被这种才能束缚的时候,我觉得非常幸福。”
“没错,-->"><b>本章未完</b>这就是问题所在啦,被束缚的感觉很幸福,对吧?我的才能,我的性格,我的思考,我也多少有些舍不得它们,受到才能束缚的这种现状让我感觉很舒服。”
为什么人走上轨道就会感到快乐呢?那些宣称自己“不想按照大人铺好的轨道走下去”的年轻人,其实也是走在“不想按照大人铺好的轨道走下去的轨道”上面,并且从中得到了安心感和安全感。虽然我明白完全的独立和完全的自由都只存在于观念之中,尽管如此,这也太不自由了。尽管我不当“超高中级的书记”了,但我也不过是被另一种常见的套路框了进去,就像那种:“我要抛弃这个,抛弃那个,一个人活下去!我不是玩偶!”我不知道易卜生写《玩偶之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反正这就意味着,我活到现在还抱着一个一百多年前就有的概念不放。在深感自己窝囊的同时,我也对大槻产生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我所认识的大槻,对于受到才能束缚的人生反倒是予以肯定的,以他的人格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人都想要更加自由,想要飞得更高,”大槻继续说着不像他平时风格的话。“十神也好兄弟也好杀手也好,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都丢到一边,去享受完全不同的人生,你不觉得我们有这个自由吗?”
我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为了躲避从上空坠落的物体,汽车一个急转弯,并且一次还没完,第二次第三次紧接着来了,大槻一打方向盘,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开,来了个让人头晕恶心的拐弯。从天上落下来的神秘物体嚓嚓几声插在道路上,似乎它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攻击,而是要把我们引到某个地方去。大槻哈哈大笑着继续开车,按照它们的诱导把车开进了巷子的一个角落。
前方站着一个少女。
土气的水手服,土气的圆眼镜,土气的三股辫,全身散发出负能量,这个人我认识,那是……“超高中级的文学少女”腐川冬子。腐川同学居然真的到捷克来了,她追了白夜大人九千公里,其精力之充沛几乎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腐川同学的样子很奇怪,虽然要说奇怪的话她一直都很奇怪。这辆车正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她接近,她却低垂着脸毫无动静,就好像站着失去了意识一样,她一动也不动。发现了目标的大槻不但没有松开油门,反倒用力踩了下去,很显然他是想撞死腐川同学。汽车的引擎盖距离腐川同学还有几米远的紧要关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腐川同学像脚上装了弹簧一样高高跳了起来,大槻似乎也很意外,说了句“咦呀”之后来了个急刹车,汽车夸张地打着转,在几乎就要撞上民宅的地方停下了。我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将目光投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