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接着继续说下去:
‘嗯。留灵体—要说是幽灵也没关系—虽然不会再增加岁数,但仍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这样讲你能理解吗?很抱歉讲得这么复杂。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记忆究竟依存于何处,但因为幽灵已经失去“大脑”,故我们认为他们的记忆和感情会随着时间经过逐渐变稀薄。因此,也有一说是,就算幽灵有着无法消除的“遗憾”,总有一天应该依然能够成佛。在报告中,也有幽灵于无法成佛的情况下度过漫长的岁月后,记忆逐渐变淡的例子。’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关于幽灵的生态还有许多传闻,有很多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的事情。能像这样听专业人士解说,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即使如此,仍然几乎没听说过像她那样,明明才刚刚变成幽灵,却完全没有生前记忆的例子……她生前可能经历过相当痛苦的事情也不一定。’
‘真要说起来,有可能发生这种明明没有记忆,却抱有遗憾的状态吗?’
‘这是因为“遗憾”这个用词太难理解了。只要换成“做为幽灵存在核心的感情以及原因”这个讲法,应该比较好懂。’
‘“存在核心”吗……’
‘嗯。’
樱木先生点点头回应我。
‘总之“遗憾”,或者该说“留恋”才是正确的用语,我不希望你在这个部分感到混乱。而幽灵在变成幽灵的瞬间,就确定了做为其存在原因的“核心”。无论他们在成为幽灵后发生任何事情,“核心”都不会有所改变。反过来说,只要能去除那个“核心”,幽灵就能成佛。虽然做法会比较困难,但也是有另一种不是直接消除“遗憾”,而是间接……或者该说在模拟的情况下完成其“遗憾”的方法。’
‘另一种方法……?’
‘没错。有许多想消除遗憾却做不到的幽灵找上这里,那可以算是令这类幽灵成佛的有效手段。该怎么说呢……你有听过“防卫机制”这个词义吗?’
‘有,在高中的论理课有大致学过。’
记得那应该是心理分析的用语。人们因为欲求不满等原因,陷入无法适应社会的状态下,用来重新适应自我的机制。
‘跟那个很类似,人们在无法满足欲望时,会找别的方法取代,籍以满足自我。幽灵也是一样。就结果来说,只要能消除做为他们存在原因的“遗憾”,即使没有实际满足该“遗憾”也无所谓。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做生意了。’
樱木先生笑着说道。
‘那么你昨天所做的那个……’
听见我所说的话,他露出苦笑表示:
‘啊,那个啊。只是一点小魔术罢了,虽说我因此被称为“干练咨询师”还什么的就是了。’
‘小魔术……?’
‘或者说成是催眠术也无妨。我刚刚是说“间接”或“模拟”,这算是后者。’
话一说完,他将桌上的病历表拿起来,咚咚敲了两下桌子整理整齐。初夏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桌上映出摇曳(注,读音yè)的几何圆形。
‘由于你们似乎知道实情了,我就直说吧……那名少年—拓哉小弟的遗憾是“想要再次见到自己养的狗”,然而那只狗已经去世了。大概是觉得年幼的他很可怜,双亲才隐瞒他这件事,却因此造成问题。’
就结果来说,他因此变成了幽灵—樱木先生补上这句话。
‘所以我让他确信“自己再度见到宠物”了。当然,不是真的达成他的愿望。但他仍因为相信自己真的见到了而顺利成佛。如果被说这么做是欺诈,我会很难过的。’
我这双看不见幽灵的双眼,明确地捕捉到樱木先生的眼眸中,有短短一瞬间闪过些许伤心的神色。
‘但是这种事情是真的办得到吗?’
‘……嗯,一般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很抱歉我没办法简单地解释,这其中是有些“诀窍”的。必须确实看出幽灵抱持的遗憾,然后对其讲出最正确的话语。这需要能看穿一切的能力和能传入其内心的声音—而我很幸运地,天生拥有这两样东西。’
如果依照字面来解读或许该说他是天赋之才,但樱木先生却用不觉得这是件好事的语气说着。
‘总之我们首先要处理的是失忆问题,一步一步来吧。今天先到此为止,下一次约在……’
与樱木先生预约好行程并道谢后,我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他突然用与先前无异的平稳语气,向背对着他的我说:
‘请问……你是灵感异常者吧?’
‘你果然……知道啊。’
‘怎么说呢,我好歹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看着我惊讶的模样,樱木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指了指我的白框眼镜。因为几乎没有人察觉,害我都快忘记自己之前的确也对此说明过很多次,难为情的感觉让我跟着露出苦笑。
白框眼镜是灵感异常的证明。
‘你应该是完全无法与幽灵互动吧?’
‘嗯,是的……只靠这副眼镜应该没办法觉察到这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