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正值壮龄的女性。记得是来到民宿时出来迎接的人————也就是,老板娘。
「不好意思,请问是在休息中吗?」
健人一副慌慌张张的表情猛地摇头。
「在接待的时候,听见你的朋友们说想玩烟花,虽然觉得这可能有点多管闲事————」
老板娘搬上来的纸袋中,能看见多得要满出来的烟花。
「想起女儿的房间里还留剩很多。要是可以的话就请收下吧」
「不不怎么能这样。这对你女儿不怎么好吧」
「请别在意。因为那孩子已经————」
看见老板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健人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了。记得派出所的巡警说过,民宿的老板娘有亲近的人去世了。
但,看来似乎是健人贸然误解了。
老板娘的嘴角略微放松,
「已经年纪不小了」
微笑着说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健人道了谢并收下了烟花。夏祭之后去叫上她们看看吧。
「对了对了。要今晚要玩的话还是要趁早比较好。到半夜就会刮起暴风雨了」
「……诶?」
「虽然这样说了你可能不信,这可是住在这岛上的人特有的直觉」
像在恶作剧般笑着,老板娘在门后消失了。
留下了一脸糊涂的健人在房间里。
为了驱散睡意,健人步向屋后边的沙滩。不,驱散睡意只是个借口,散步是因为有事情想要思考。
今天朝颜所说的,玲奈所讲的,还有老板娘所言的。
但当穿过树丛出到沙滩的瞬间,全都被抛在脑后了。
时为黄昏。
沉向水平线的夕阳,给世界的一切都染上一片金黄。
响彻耳边的,唯有潮起潮落的浪涛声。
————不,非也。
耳畔掠过沙咔沙咔的声音是……。
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已经见惯了的小小的背影孤零零地伫立在沙滩上。
看来她并没有注意到健人的存在。抱着膝盖,一直凝望着海的彼端。
一瞬间,健人踌躇着该不该向她搭话。踏足她的世界是个很鲁莽的行为。
不过,那个背影现在看着像是要消失在大海上的样子,
「绘里花。喂,叫你呐绘里花」
回过神来,已经在嘭嘭地敲着她的脑袋了。
「啊,呜,那个……健人?」
「又泡在什么里头呢,一点都不像你」
「……没什么」
俏皮话奏效了,嘟着嘴背过脸这个动作,是平常的绘里花。
「我说你啊,一直在听什么呢?」
「……不给健人听」
健人纯粹是出于兴趣才问的,看来里面似乎放着歌。
「我能坐这儿吗?」
「…………」
无言。
不过,绘里花是那种讨厌的时候会直接拒绝的家伙。健人判断她是允许了的意思,便在绘里花身旁盘腿而坐。
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浪打湿了的缘故吧,砂子稍微有些凉凉的。
「你看」绘里花低语道。「————太阳要沉了」
水平线闪耀着格外炫目的光辉。
宛如,四散的碎玻璃一般。
这道光景,让人不禁鼻子一酸。心情就像历尽千辛抵达世界尽头的旅者一样。
「夕阳啊,在沉入水平线的一瞬间是最耀眼的」
「嗬,知道的还真多」
「当然。咱可博识了。人称小知识博士」
正如绘里花所说,那是瞬间发生的事。光辉在转眼间就会衰弱。
「皆因一瞬才显绚丽。正是刹那才有意义」
不过……,绘里花继续说道。
「是咱们的话,就能把这一瞬化为永远」
领会了绘里花的意图,两人异口同声。
「「————overclock,两百倍」」
浪花,
天空,
太阳,
静止下来了。
就好似,将时间截取下来,烙印在菲林(胶卷)上。
不过————那里并不耀眼。
仅仅是个静寂的,死的世界。
连浪潮的声音也消失无踪,只听见从耳机中漏出的西洋乐。
「这就是,咱的宝物」
绘里花从连帽衣里掏出的是,一台老旧的盒式磁带录音机(カセットプレーヤー)。
「这是为保天地正气的必不可少之物」
原来如此,在这片静得让人耳朵作痛的死寂之中,要是连音乐也没了的话肯定会失常的吧。
「......嗯」
像是要贴在一起那样,绘里花把身体靠了过来。
叩地一下,脑袋跟脑袋碰到了一起。从耳机中飘出的音乐流入健人耳中。
那是一首,带着悲哀,却又饱含激情的情歌。
从录音机的小窗口中窥视到卡带上的手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