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单手搔了搔后脑勺,双手叉胸,将上半身往沙发一倒。
──要我忘了约定?
──当时太过年幼无知?
──革命会伤害这个王国?
不只单方面说出这些。
──还说、水别了?
──要我把你给忘了?
苦闷、愤怒、以及其他各种难以名表的感情交织混杂,化为言语宣泄而出。
「该死,开什么玩笑啊?」
正因为有了和法妮雅的约定,卢卡才会从黎维诺瓦逃回王国潜伏,说服许多志士让自己伫立于反体制势力的核心。不惜对协助者说谎或虚张声势,也努力训练自己能达成不擅长的社交及演讲。尽管受当局严密追捕,仍遮著脸巡回各地,与素未谋面的人们交流,并将自己的意志灌输给他们。现在已来到只需卢卡一声令下,各地的反体制势力就会一齐揭竿起义的地步。
『我总有一天会在这个国家引起革命。为了再见你一面。』
一切全是为了遵守这项约定。
为达此目的,卢卡把大多数人都牵扯进来,才走到了今天。
可是。
「要和杰弥尼一起替恩宠大地带来繁荣?」
卢卡忍不住紧握拳头。
「什么鬼啊?」
怒火转变为发颤的字句。
无法正常思考,混浊激烈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
──会不会太任性啦,公主大人?
──明明都是听你拜托才拼命做到现在,事到如今又想全部撤回?
雅思缇坐在床铺边缘,直直注视著卢卡的模样。瞧她一脸有话想说,却在三思后选择闭上嘴。
一阵沉默降临。
依然背对著卢卡,望著被染成一片漆黑的窗外景色,弗拉德廉开口道:
「……余没有送盐予敌的兴趣,汝想在此弃权的话就自便吧。不过余可不打算眼睁睁把公主交给杰弥尼。亲眼见过后余确信了,法妮雅公主具有帝位之上的价值。」
「…………」
「很可惜的,目前公主的眼中并没有余。但现在看汝这副德性,余仍大有可为呀。余会靠余的行动,总有一天将公主抱进怀中,汝就尽管在此自怨自艾吧。先走一步啦。」
单方面宣告完,弗拉德廉便大步穿越寝室,如同刚才现身时一般突然离去。
房内只剩下卢卡和雅思缇。
「…………」
「…………」
尴尬的沉默笼罩整间房。卢卡的思绪依然停滞不动,抬头仰望的天花板上交错映照出法妮雅和杰弥尼的表情,内心焦虑万分。
雅思缇看向卢卡的侧脸,看到的是前所未见,既难受又痛苦的模样。
「……我要睡了……晚安。」
只说完短短一句话,雅思缇便熄掉烛台火光躺到床上。
黑暗当中,唯独窗外射进的月光朦胧映照出卢卡的身影。
卢卡一声不吭,就只是望著天花板。
雅思缇则闭上双眼。明明今天走了一整天的路,进到乌奇奥勒后又被欢迎的人潮困住许久,吃得肚子饱饱,只要躺到床上应该能够瞬间入睡,却根本睡不著。
努力想睡著的雅思缇紧闭双眼、翻来覆去、数羊将近一小时,依然没有效果。微微睁开眼一看,卢卡还是将上半身瘫在椅背上,独自一人凝视著天花板。
雅思缇毛躁起来。
自己无法克制的某种东西冲过横膈膜窜了上来。
她终于忍不住坐起上半身,骂道:
「喜欢的人被朋友抢走,所以在闹别扭吗?」
感觉卢卡额冒青筋的不悦透过黑暗传达过来。
「我才没闹别扭。」
「你这不就是了吗?」
「我只是很生气而已。」
「生法妮雅的气?因为她说要和杰弥尼结婚?」
「…………」
「唉~~」雅思缇夸张叹气,彷佛故意叹给卢卡看。
「我说你啊……真的以为法妮雅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
「蠢毙了耶……你就算很会打仗,却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呢。呜哇……蠢毙了耶……」
「……你又懂什么了?」
「我至少明白得和见都没见过的男人结婚有多么讨厌喔。」
「…………」
「法妮雅是把王国的幸福优先于自己的幸福……所以压抑著真正的心意喔。」
「…………」
「我想那句永别一定是用很难受的心情说出口的。可是如果不那么说,你就会依照约定引起革命,造成许多人流血牺牲,但法妮雅却什么都做不到的下场。所以说……法妮雅是不想继续增添你的麻烦了喔。她根本不任性,而只是太温柔也笨拙而已喔。」
卢卡一语不发听著雅思缇的话。明明平时的她肯定会劈头痛骂,此时不知为何还没出口。
沉默了一会后,雅思缇猛然回过神来。自己为何会想替法妮雅发声辩护?自己这个人造人以前从来没去想过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