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意识深处传来的嗫语。
法妮雅顽强抵抗著卢卡的拥抱,闭耳遮蔽嗫语。
──带我离开这里。
然而从心灵的裂缝中,无声的言语彷佛血液般持续流出。
──好想和你两人一起走在街上。
无法制止,身体使不上力。明明想往双脚施力维持威严,脚却只能不停地颤抖。要是没有卢卡绕到背后的双臂支撑著,自己早已瘫坐在地。
──想和你读同一本书,交换讨论感想。
心中响起的声音化为泪水滑落脸颊。多么悲惨,多么懦弱。明明不想让卢卡知道自己如此没用的模样。
卢卡的手掴住下颚,将法妮雅维持低垂的头硬是抬起。不想被看到的哭泣脸庞被看得一清二楚,双唇不禁微微张开。
──好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彷佛在呼应这句无声之言,卢卡的唇堵住了法妮雅的唇。
法妮雅已经没有力气抵抗,只能任凭卢卡摆布。等到唇分离后,出声骂道:
「卑鄙小人……!」
卢卡再度堵住了法妮雅的话。法妮雅接纳了他,经过久久一吻后──
「恶魔……!」
再度责备起卢卡。
卢卡什么都没有回答,冷不防双手将法妮雅的身体抱起到胸前。
「……!」
卢卡已经放弃抵抗自身的冲动。
也不打算全盘听信法妮雅之言。
经过刚才的相吻,卢卡明白了法妮雅想活下去,希望能活下去。只要得知这点便够了,人类本来就该顽强地活下去,就算一切都只是错误亦然。
双手抱起法妮雅的卢卡走过室内。
哭得满脸泪水的法妮雅从极近距离出声道:
「放开我……无礼之徒……!」
「抱歉,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卢卡就这样走过房间,伸手往隔壁房间的门把握去。
「…………!?」
那是法妮雅的寝室。附有天盖的豪华床铺被橘红色的夕阳染得鲜艳。
「啊…………」
法妮雅瞪大的双眼直直朝卢卡刺来。
卢卡选择放弃思考。思绪、道理和论点通通没有意义,如今只想忠实面对自己和法妮雅的期望。既然言语只会分隔两人,不愿拉近关系,那么就只能付诸行动了。
如今宫殿的外门有将近两百名亲卫兵正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不顾安危挺身与反叛军对峙。
望向转暗的窗外,法妮雅思绪仍清醒的一部分这么提醒她。
天下局势即将迎来风云骤变,而我和卢卡就身处漩涡中心。此刻本地应该是个决定恩宠大地未来百年的历史舞台才对。
可是,我和卢卡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明明今晚将有数万名反叛军包围这座宫殿。
我们却以一丝不挂的模样,彷佛动物般渴求著彼此。
接受彼此,让心跳声同步,委身于相同的韵律中。
无论是历史的鸣动,时代的不协调,此刻都被推到离我们遥不可触的地方了。
极不负责任,不配当一名王族,不,甚至不配当人吧。明明今日应该由反叛军的领导者在此制裁王家最后一人,我们却将该做的事通通拋诸脑后,放弃思考,彷佛著了魔般互相潜入彼此的深处。
「法妮雅。」
卢卡呼唤了我的名字。健全的思绪早已燃烧殆尽,只能不断呼唤著彼此之名。
「卢卡。」
不管阶级概念或王族矜持,在最根本的欲求面前都失去意义。身分、威严、军服,一切都被扒光的我不过是具血肉之躯,而我如今庆幸自己成了这种最低等的存在。
只接受卢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若两人能融为一副躯体,共有同一颗心脏,体内流著相同血液就再好不过了。
只要这样就够了,不再奢求更多。如果能和卢卡两人共同在这个被世界切离之地持续这样下去,就已心满意足。
明明要是世界能静止不动就好了。
明明这样两人就能一直交合为一活下去了。
神啊,希望这个夜晚不要终结。
希望明日的太阳不要升起。
只需这个剎那就够了。
不需要什么永远。
只想留住当下。
朦胧的思绪久久没能恢复。
明明疲惫得好想马上进入梦乡,双眼却精神十足地望著床铺的天盖。
卢卡调整呼吸,边望向身旁。
衣衫不整的法妮雅依偎在卢卡身旁。
她的体温和柔软,让卢卡清楚刚才数度的翻云覆雨并非梦境。
在黑暗中钻进床上的苍蓝月光照亮了法妮雅的表情。
「……………………」
法妮雅以安详表情,从卢卡肩膀处抬头望来。
一双透澈的葡萄色眼珠,锐利贯穿卢卡的胸膛。
「啊…………」
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却鲠在喉咙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