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新发现和新刺激。人生无常哪,坠落谷底后,我才能发现新的地平线。」
树户说著,将最后一口面包送进嘴里。
「话说回来,晴史有什么未来的梦想或目标吗?」
「梦想……目标?」
「虽然竹林老人说得没错,光靠梦想也填不饱肚子,但没有梦想的人生,就像没有调味的料理啊。从书本获得知识,也是为了培养在未来派上用场的能力。你有思考过,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吗?」
「这么问我也……」
至今为止,没有人问过他的梦想,他也未曾思考过未来。晴史的人生,始终只有今天与明天。即使是阅读的习惯,也不是因为他对未来有什么具体想像。他只是想将自己目前欠缺的部分填补起来而已。
爸爸的话,深深刺在晴史心中。
你是个没有户籍的人。在这个国家,没有户籍就不是人──
晴史语塞,视线到处乱飘,彷佛期待正确解答会从哪里送上门来。顶楼四周围著高大的栏杆,孩子们如同往常开心追逐著。头上是一片洗涤人心的秋日晴空。通往楼梯间的生锈铁门半开著。顶楼一角,一名长发少女正在画画。
晴史的视线盯著少女。
──是她!
「怎么了,晴史?」
树户发觉晴史的表情变化,担心地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晴史慌忙回答,视线慢慢移回少女身上。少女正用和在极乐街时相同的姿势、相同的速度,让铅笔在素描簿上飞驰。她脚边放著一个小纸袋和黑色物体,从晴史这里看不出那是什么。
──她在画什么呢?
他想知道少女写生的物体,半蹲著悄悄接近。
物体表面似乎有羽毛,还有像铁丝的细棒子突出在外。定睛注视,物体周围散落著黑色的东西。
他突然感觉到斜上方的视线,抬起头来。
宛如要将人深深吸入的明亮眼瞳,正盯著他瞧。
「找我有什么事吗?」
珊瑚红的嘴唇,发出沉静的女高音。
「那、那个,打、打扰了,对不起!」
晴史紧张地别开视线。
「我只是很好奇你在画什么,太想知道了才靠过来,很久以前看到的时候也很好奇,所以那个,就想说你不知道在画什么?」
少女的视线向右边移动,看著语无伦次的晴史,她歪歪头。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哎啊那是好久以前,某个夏天在街上见过吧。啊,我想你应该不记得了,何况我们也只是稍微擦肩而过。不过啊,在那之前我就看过你几次,你在极乐街画肖像画对吧?每次从焚化炉回来,我都会经过那里,看看你在不在。如果看到你,我那天的心情就会像登天一样好,就算隔天要面对多到烦的垃圾山,还是要处理超级糟糕的尸体,我都没关系。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吗?我想知道你在看些什么、画些什么──
欢快的字句在喉咙深处不断打转,但紧张僵硬的嘴巴简直派不上用场。
少女阖上素描簿,拿起纸袋。
「想知道我在画什么,就自己确认吧。」
晴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呆站著。少女说完便起身,拍拍长裙上的沙尘。
少女离开顶楼约莫三分钟后,晴史才回过神来。
树户坐在栏杆的台座上,托著腮对他促狭地笑。
晴史感到羞耻无比。他走近少女的写生对象。
包覆著乾燥的蓝黑色羽毛,突出两支细棒的物体。周围散落著粉红色的颗粒状药剂。他仔细观察,突出的棒状物有三根。
两只脚,一个喙。
是乌鸦的尸骸。
*
树户虽已完全习惯板切町的生活与收垃圾的工作,这天发生的事,依旧令他大为惊慌失措。
这天他们回收的,是与坚硬的路面激烈热吻后,以大字形趴倒在地的尸体。
建筑物上挂著木牌,勉勉强强可以看出上面写著「丑首大楼」。往上看去,六楼的墙壁开了一个方形空洞,恰巧是一扇门的大小。外墙没有装过楼梯的痕迹,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那里开一个洞。
站在晴史身旁的树户打了个呵欠,完全没有面对尸体的紧张感。
通常若有尸体横陈街道,不时就会有爱看热闹的居民,从窗户或出入口探出头窥看。但这里不要说那些高楼层的观众,连路上往来的行人都没有。眼前的窗户流泻出死亡金属的乐音,震动著丑首大楼骯脏的墙。
「二番街的人还是一样啊,就算有人跳楼,他们也漠不关心。」
不可以去二番街喔。
小时候,有人曾反覆向晴史叮咛。那是与他们家相隔两户,名为奈奈美的女子。奈奈美代替离家的妈妈和外出工作的爸爸,对他相当照顾。她和妈妈一样是暗锅,晴史当时觉得她年纪很大,但实际上可能很年轻。那混合粉底与柑橘味古龙水的气味,晴史至今依然记得。
「那里呀,住著吃人的恐怖怪物唷。」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