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

辛德曼还记得那一天，他目睹悠弗拉迪直面一个跨越了异界之门来到凡间的梦魇，并将那怪物逐回了虚空。他看到她全身笼罩在噬人的烈焰中却毫发无伤，握着银质帝国鹰徽的手放射出灼目的光芒。还有其他人在场，包括英梅星，舰队的星语者领袖，以及十几个舰上的士兵。消息迅速地传播开，一夜之间悠弗拉迪就成为了信众眼中的圣人，一个在银河的边疆为他们提供支撑的信标。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参加这个集会——不是集会，他更正自己，而是一次布道，一次传教——因为这给他带来的危险显而易见的。成为圣言录的成员是遭到严格禁止的，一旦他被发现，那么他作为宣讲者的职业生涯就将画上句号。

“现在我们将思考帝皇的言语，”卡萨继续说道，朗读着一本小小的皮面册子。辛德曼想起了那些伊格内斯卡尔卡斯在生前用来记录他充满愤怒的诗篇的本子。那些诗歌，梅萨蒂欧丽顿一直怀疑，是让他遭受谋杀的根本原因。

辛德曼觉得圣言录的文字带有不相上下的危险性。

“我们有一些新的成员来到了这里，”卡萨说。辛德曼顿时感觉到房间里的每一双眼睛都转向他。早已习惯于面对整块大陆的人口那样庞大的听众群体，辛德曼却突然在他们的审视中感到很拘谨。

“当人们刚刚感受到对帝皇之崇拜的吸引时，很自然地，他们会心怀疑问，”卡萨说。“他们知道帝皇一定是一个神，因为他拥有神一般的力量，并统治着全人类。但除此之外，他们身处黑暗之中，他们并不知道更多。”

至少辛德曼同意这一点。

“最重要地，他们问道‘如果帝皇真的是一个神，那么他如何施展他的神圣力量？’我们不会看到他的手从天空中降下，我们之中只有很稀少的一部分人有幸得到过他所赐予的愿景。那么，他是否并不关心他的大部分子民？”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种想法的错误。他的手其实置于我们每个人身上，我们每个人都应向他献上我们的热忱。在虚空的深处，帝皇伟大的灵魂时时和黑暗的存在搏斗，阻止那些存在涌入我们的世界将我们吞噬。在地球，他的伟大事业将为整个宇宙带来和平与启示，让我们所有的梦想成为现实。帝皇引导，教育并劝诫我们超越自我，但最重要的是，帝皇保佑我们。”

“帝皇保佑，”集会的人们一同吟诵道。

“圣言录，帝皇的圣言，并非一条轻松的信仰之路。帝国真理对不可见与不可知的严格排斥向我们提供慰藉，而圣言录则要求我们拥有一种能够相信肉眼难辨之事物的力量。我们注视这黑暗的银河越久，我们在这征服的烈焰中苟活得越久，我们就越强烈地意识到帝皇的神圣是唯一能够存在的真理。信仰不是一面昭示盟约的旗帜，或一种用来争辩的理论；信仰深埋在我们心里，完整无缺而无法逃避。圣言录就是这信仰的体现，而只有正视帝皇的圣言，我们才能理解帝皇为人类铺就的道路。”

动人的言词，辛德曼想着：动人的言词，虽然被蹩脚地表述出来，却是真正发自内心。他能看到这些话触动了听众心灵深处的一些东西。一个富有技巧的演讲者能够用这样的话语和信仰的力量来影响整个世界。

在卡萨能够继续讲下去之前，辛德曼听到枪声在通向这个房间的迷宫般通道中骤然响起。身后一声金属的闷响让他转过身，他看到一个表情惊恐的女人刚把后方的一道铁门推开。在她打开门之后，辛德曼能够听到爆矢弹的爆鸣从门外传来。

整个集会顿时一片混乱，人们望向卡萨寻求指引，但他同样不知所措。

“他们找到你们了，”辛德曼大喊，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离开这里，”卡萨喊道。“分散走！”

辛德曼在慌乱的人群中挤向身处房间前端的卡萨。一些参加集会的人掏出了枪，从他们的军事作风上判断，应该是帝国卫队的士兵。另一些是战舰上的海员，而辛德曼对于宗教有足够的理解，知道在必要的时候这些人会用暴力来维护自己的信仰。

“过来，宣讲者。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卡萨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倍受尊敬的宣讲者走向从这个房间放射而出的众多通道之一。

注意到他脸上的担忧，卡萨说，“别担心，凯瑞尔，帝皇会保佑我们。”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辛德曼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枪弹从天花板上反弹到四处，枪口的亮光映射在墙壁上。辛德曼向身后瞥了一眼，看到阿斯塔特身着盔甲的高大身影冲入了房间。自己成为了这些强大战士的敌人这一可怕念头让他的心跳停止了一瞬间。

辛德曼匆忙跟随卡萨跑进疏散通道，穿过几道防爆门，他们逃窜的路线在战舰深处蜿蜒着。复仇之魂是一艘庞大的飞船，而他对于现在身处的区域毫无头绪，这里的墙壁和华丽的上层甲板相比显得阴郁而工业化。

“你知道你在往哪儿走吗？”辛德曼喘着粗气问道，他每一次灼热的呼吸都带来一阵刺痛，他老迈的骨头早已在这种少有的激烈运动中感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