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等我,于是我出声问道:“冷不冷?”
“没事。看着还没开的花也不错。”
“要是其他人看到,可能会觉得我们是怪人吧。”
“那又有什么。古人也说过,不是只有满月才算月亮,不是非要盛开才算开花。”
“是徒然草里面的吧?”她说的这两句我有印象。“兼好法师。”
(校注:见《徒然草》第137节。《徒然草》是日本著名古典文学作品,吉田兼好为其作者)
“没错,就是那个。”听我指出出处,梓开心地竖起了食指。
没想到有同龄的人会喜欢古文。那之后,我们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古典文学,梓会喜欢花好像也是受了徒然草的影响。我懂她的心情。读着古典文学,就会萌生眺望花儿和月亮的念头。
“我们俩说不定很像呢。”梓深有感触地说道。
“是啊。”我表示同意。
我们一直望着没有开的花,时间过了很久。
末班电车的时间将近,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站起身。
她送我到车站。路上,我们聊了些日常,内容都是学生间必然会聊到的话题,比如学校和社团活动,还有未来的打算。
告别时,我提议交换联系方式。有一瞬,梓睁圆了眼睛,但立刻点头同意。
我把SNS账号告诉梓。她花了些工夫才添加到自己的账号上,好像并不熟练。
“我已经好几年没和别人交换联系方式了。”
“怎么会。”听了她的解释,我笑道。
梓难为情地遮住脸。
“不怕你见笑,是真的。所以能和同龄人说上话就特别起劲。听我说了那么多,没觉得烦吧?”
完全没有。我摇摇头。
看来她很少和人交流。
“那,我们交个朋友吧?”我试着提议。“之后给你发信息。”
又不是小孩子了,交朋友还要特地说一声,会不会很怪?
我有些担心,但梓只是腼腆地回答:
“我好像特别感动。一定要联系啊,笃人。”
她的笑容很亲切。
我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至少她没有生疑。
我快要演不下去了。
···
我对梓说了谎。
那个城镇我已经去过好几次,而且我早就知道了梓的长相,记住了她的住址和名字,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和她搭话。我装作和她同学年,但我已经是高中生。同为十五岁,我和她学年却不同。
有好几次差点露出马脚。
听她说雪花莲是死亡的象征时,我差点大吼。她竟然贬低实夕送给我的花。还有她说我们很像,这种不经脑子的发言也让我无法容忍。我和她完全相反,说相似等于侮辱。
我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没有表露出来。
我有我的使命。
不能停下。
···
和梓告别后,我立刻察觉。
身体极度疲倦,脑袋隐隐作痛,腿用不上力气。
原来不断说谎这么消磨精神力啊,我只能笑了。
刚才真的到了极限。要是继续和梓待在一起,估计我脑子会失控,说不定会突然大声叫着发疯。
回到自己住的街上,我一如既往来到那个地方。
那是一片还没有找到买家的待售地。里面空荡荡的,无人打理的繁茂树木兀自生长,一年前还在的房屋已经被烧毁。我吸进一口气,总觉得有股焦味,也许是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
我背靠树干坐在地上。栅栏遮住电灯的光亮,草木隔开附近住宅透过来的光线,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就此形成。
周围,被黑暗笼罩。
“不能停下……决不能停下……”
我无数次嘀咕。
无数次,无数次。
不能停下。
我的话语,已无人回应。
实夕,我的妹妹,已经不在了。
没有错,我现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终于。
我终于接近了那家人。
要像自己失去了一切一样,毁掉那些人的一切。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卡片。卡片上,是经过层压加工的枯萎的雪花莲。
双手抓住那枚卡片,我献上祈祷。
不能停下。如今,这句话已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用力攥紧随时可能散架的内心,似要挤出血一般,生怕它会从我手中逃离。
我不会停下
哪怕身处彻底染黑的昏暗,我仍然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