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确实稚嫩得乍看之下像是高中生,有时甚至会被误认为国中生,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七岁医师。而且在由她的父亲担任理事长的这间医院里,她身兼副院长以及一个诊疗部的主任。她就是天久鹰央,我的上司。(译注:有别于负责医疗事务的院长,理事长为医院的最高经营者。)
鹰央搔了搔微卷的黑色长发,走向这里。她眯起那双令人联想到猫的双眼皮大眼,仿佛不太开心似的。
急诊室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望着鹰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鹰央几乎从不现身于这个位于一楼的急诊室。
鹰央的生活圏,原则上就只有盖在医院楼顶的『家』,还有统括诊断部门诊室以及病房所在的十楼。鹰央鲜少离开她的生活圏,因此医院里有些工作人员甚至在背地里偷偷叫她『座敷童子』,将她当成某种都市传说看待。
「那个,鹰央医师……怎么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对走到自己面前的鹰央说道。
「我来让你的工作早点结束。」
「什么?」
「你只要看完十八点之前送进来的病人就好了对吧?就是那两个人吧?我已经看过电子病历了,那两个人我马上就可以让他们回家。」
鹰央光脚踩着拖鞋,走向急诊病床。我和鸿池对望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只见鹰央随性地拉开布帘。
「好痛!我肚子好痛喔!赶快想想办法啊!」
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正往后仰着身子,大声吵闹着。男子额头上浮现的
汗水,反射着日光灯的灯光。
「没有pentazocine了喔。」(译注:一种镇痛剂,中文译名为镇痛新或潘他哩新。)
鹰央俯视着男子,唐突地说道。
「叹?」
本来躺在床上一脸痛苦不堪的男子,顿时张大嘴,看着鹰央。
「这个星期有很多重症病人,所以本院库存的pentazocine全都用完了,要到下星期才会再进货。我们有一般的止痛剂,要帮你施打吗?」
pentazocine是一种有「弱腊片类药物(weakopioids)」之称的强力镇痛剂,它不同于吗啡等「强鸦片类药物」,开立处方时不需要麻醉执照,因此在临床上较常使用。当然,医院里这种药物的库存非常多,根本不可能用光。
「……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沉默了十余秒后,男子愤怒地大声说道,同时站了起来,大步朝急诊室出口走去。
「果然是pentazocine上瘾啊。」
鹰央一脸得意地哼了一声。作用与麻药相似的pentazocine,其实也具有相当程度的成瘾性,因此在急诊室经常可以看见装病来就诊,让医护人员替自己施打pentazocine的成瘾者。
「你是……怎么知道的?」
鸿池望着男子的背影,呆然地轻声道。
「因为腹膜炎而腹痛如绞的人,大多会为了缓和腹膜的紧绷而出自本能地弓起身子,几乎没有人会往后仰,因为那样会使疼痛加剧。」
鹰央如此说道,没有看鸿池一眼。接着,她拉开了那个丧失意识的游民病床旁的布帘。
「你在病历上写着『完全丧失意识,双眼眼球都向上翻』对吧?所以怀疑病人是脑中风?」
鹰央望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子,对站在一旁的鸿池说。
「是的……」
鸿池有点迟疑地点点头。
「假如脑中风的病人出现这种症状,那么若不是大范围的梗塞,就是颅内出血了。在这种状况下,血压、脉搏、呼吸状态等生命迹象一般会呈现不稳定的状态,但是这位病人却没有。」
鹰央走到病床旁,若无其事地将男子无力的手高高抬起,放在他脸部的上方,接着放开手。男子因为地心引力而往下掉的手,在砸到脸的前一刻瞬间停止,接着往旁边垂下。
喔,原来如此啊。站在两人身后的我抓了抓太阳穴。如果是真的丧失意识或呈现麻痹状态的话,他的手应该会直接打中自己的脸才对。但是他的手却避开了脸,往旁边垂下。这就表示……
「好了,我知道你还有意识。赶快起来吧。」
鹰央说道,男子却依然动也不动。看来他还想继续假装丧失意识。
「如果你没有意识,医院自然就不会给餐点了,因为你不能吃嘛。顶多只会帮你打点滴,补充水分罢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再假装昏迷,直接收下这个比较好吧?」
鹰央从白袍的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在男子的面前摇晃。本来一直双眼紧闭的男子微微地睁开眼,接着默默伸出手抢过饼干,缓缓地坐起身来。
「你去问问看柜台的行政人员要怎么申请社福补助。」鹰央指着柜台说道。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呢!」
男子愤怒地咒骂,下了床。
「好,这样一来病人都解决了。到我家去吧。」
鹰央转过头来,对我抬了抬下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