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上午十一点,不过等抵达目的地卸完货之后,就提早去吃午餐吧——昌平一边这么想,一边继续驾驶著卡车。此时,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摇了摇头。挡风玻璃前的道路,看起来彷佛是扭曲的。
怎么回事?就在昌平这么想的瞬间,有股强烈的呕吐感忽然袭来,一团温热的东西顺著食道涌上。昌平反射性地把头撇向一边,将逆流至口中的液体吐出。温热的液体淋在他抓著排档杆的手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昌平的脑中一片混乱,接著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广播中听见的新闻。
『足立区从上周开始,就连续出现多起宝特瓶饮料被掺入农药的事件……』
昌平用视线模糊的双眼望向副驾驶座——他刚才觉得味道怪怪的宝特瓶装可乐。那是他在住家附近的超市买的;他总是一次买很多,在上班时带出来喝。而他家就位在足立区……
不会吧?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握著方向盘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震颤宛如四处爬窜的昆虫,从手开始慢慢往手臂、躯干和下肢扩散。他的视野渐渐变白,意识转为模糊。
昌平赶紧试图踩下煞车,但是已经开始发抖的脚却不听使唤。他离前方的弯道愈来愈近。
在一片白色的视野中,昌平只能呆滞地望著逐渐逼近的电线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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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烦你了。」
我将数十分钟前送来急诊室的八十多岁肺炎病人交给病房的护理师之后,转动脖子,垂下视线,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五分,再过不久就可以交班给六点的夜班医师了。
十一月的某个星期五,我——小鸟游优一大早就在急诊室值勤。我其实不是急诊室的医师,而是隶属于内科诊疗部门之一的『统括诊断部』,但是在我那蛮横上司的命令之下,我每星期都要来急诊室一天半,帮忙急救工作。
今天有很多病人被送来急诊室,相当忙碌,我打从心底觉得蓄积了许多疲劳。只剩几十分钟就可以交班,希望不要再有什么事情了。
我坐在电子病历表的萤幕前,准备将那位已经转住院的肺炎病人的病历归档。就在这时候,我旁边那扇连接急诊室和走廊的门忽然打开,一名穿著廉价西装、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出现在我眼前。我认识这个人。
「咦?这不是成濑先生吗?你好。」
我向田无分局刑事科的刑警成濑打招呼。四个月前,我刚来到这间医院就任不久,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凶手声称自己『遭到外星人绑架,大脑里不知被植入了什么东西』。我就是因为这起事件认识成濑的。
被送来急诊室的病人中,经常可见与犯罪事件有牵扯的伤患或是药物成瘾者;而在这种时候,距离医院最近的警察局就会派遣员警前来调查。正因如此,成濑经常造访急诊室。在最初的事件落幕之后,我也和他见过好几次面。
「你好……」
成濑那厚厚的嘴唇几乎没有动,轻声说道,接著就直接走向急诊室里面的急救处置区。他还是一样不亲切啊。不……与其说不亲切,倒不如说可能只是单纯讨厌我而已吧。
我轻轻耸了耸肩,望著成濑前往的急救处置区。有什么需要刑警来调查的病人被送进来吗?因为我刚才连续处理了心肌梗塞与严重肺炎的病人,所以不知道其他急诊室医师负责处理哪些病人。就在我盯著急救处置区的时候,第一年的实习医师鸿池舞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向她招了招手,她发现之后,以小跑步向我跑来,那头染成淡褐色的短发也随之摆荡。
「什么事?小鸟医师。」
「我不叫小鸟,是小鸟游。」
我皱起眉头说道。最近我们已经重复这样的对话许多次了。这阵子,许多实习医师和护理师也开始叫我『小鸟医师』。这个绰号和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我完全不相称,是我那个嘴巴很毒的上司取的。而卖力将这个绰号到处宣传的,就是眼前的鸿池。
起初,鸿池对我还满有礼貌的,可是这家伙最近却一直和我装熟。
「叫你『小鸟医师』不是很好吗?最近大家都慢慢接受这个称呼了,我们就继续这样叫下去吧。」
鸿池不知为何,用双手摆出胜利的姿势。看来她并不打算停止散布我的绰号。
「所以,为什么刑警会过来?刚才有伤害案件的受害者被送进来吗?」
「不,是车祸的伤患。听说是一辆卡车撞上了电线杆。」
「……卡车撞到了很多人吗?」
「是自撞车祸唷。驾驶本人也系著安全带,因此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不知是否因为脑震荡的关系,他被送来急诊室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不过就在我们帮他打了点滴、检查外伤时,他的意识也慢慢恢复,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回答问题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刑警还要特地跑来呢?」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车祸,一般应该只有制服员警会过来问话而已,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成濑走一趟。
「那是因为……」鸿池突然压低音量:「因为那位出车祸的驾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