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图书馆的大户,书摆在哪里,她知道得比馆长老师还清楚。而且很多图书委员都受到她的照顾。我还是高一时,不晓得书摆在哪里,很伤脑筋,多亏天野学姐帮忙。所以,井上,你要帮学姐付钱。”
“嗯——琴吹同学,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会。”(语气斩钉截铁。)
哇,回答得真快。我不喜欢跟人起争执,只好取出皮夹,将五百圆硬币放到琴吹同学的手上,然后对她深深一鞠躬。
“这次我们的社长给你添麻烦了。”
琴吹同学紧握五百圆铜板,嘴巴嘟得很高。
“待会找你钱。如果你将这件事告诉天野学姐,小心我揍你。”
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我一定要帮远子学姐擦屁股,收烂摊子?
我心想应该没事了,但琴吹同学依旧站在原地,瞪着我。
“……喂,最近常有一年级的学妹来找你,你跟她在交往吗?”
“你是说竹田同学吗?我们没有在交往啊!”
“是吗?那个学妹也是图书委员,我认识她。她看起来就像个傻女孩,很像那种有恋童癖的人会喜欢的对象。你们真的没交往?”
恋童癖的人会喜欢的对象……这么说太过分了吧?就算我现在反驳她,也只会让她更生气,所以我笑着对她说:
“我是受远子学姐所托,担任竹田同学的咨询老师。”
说完,琴吹同学的眉毛挑得更高,一脸怒相。
啊,又怎么啦?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琴吹同学吸了一口气,以冷冷的眼神看着我。
“算了……你跟谁交往都不关我的事。不过,既然你们没有交往,就不需要刻意带她到走廊或没人的地方讲话,这样只会题解让人起疑。”
她吐出这番不逊之言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接下来是日本史课。我将黑板上的文字塍抄在笔记本上,但脑子里依旧在想,我一定要赶快凑合竹田同学和愁二学长才行哪……
被琴吹同学用那种带刺的语气说了这些话,真的让我很难受。
啊啊,该怎么办才好呢?要不要干脆帮竹田同学写封超级热情的信呢……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水滴开始布满整片窗户玻璃。
(下雨了……我应该是把伞放在文艺社的柜子里吧……?)
年纪越大,越觉得自己与他人的想法之间的差异与隔阂也越来越大。其他人觉得高兴越悲伤的事,我却一点感受也没有,连小趾尖都无法产生共鸣。
为什么人会觉得高兴?
为什么人会觉得哀伤?
在运动会或球赛上,大家情绪激动地为队友加油的时候,还有同学要转校了,大家依依不舍送行的时候,我都像是个言路不通的外国人,站在人群当中,浑身觉得很不对劲。瑟缩着身子,下腹部也开始绞痛起来。身边的人喋喋不休地在说话,我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有一天,班上养的兔子嘴里被塞进点燃的烟火,死得非常凄惨,大家都伤心地放声大哭,我觉得心神极度不安宁,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全身扭捏地缩成一团。
为什么对于兔子的死,我一点都不觉得悲伤?
我试着回想兔子生前的可爱模样,以及它柔软的体毛,努力培养悲伤情绪,但是心里依旧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无法挤出一滴眼泪。偷偷环顾四周,只有我一个人没哭。
那时,我觉得自己整个脖子都变红了,还开始耳鸣,感到极度羞愧与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啊啊,我实在是不明白。可是,大家都在哭,如果只有我一脸平静,一定会被认为很奇怪,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哭。可是脸部僵硬根本就哭不出来。我的脸颊在发热。如果让人发现我是假哭,该怎么办?我绝对不能把头抬起来。只好低着头,一脸忧郁表情。啊啊,这次大家又笑成一团了。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真的不知道。可是,如果没有跟大家一样,一定会被当作怪胎,就交不到朋友了。
现在要笑。笑吧。笑吧。不,哭吧,哭吧。不是,应该要笑,一定要笑才行。
啊,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我却办不到。我真是个奇怪的人,真是个怪胎。
因为无法跟大家有相同的感受,我的体内有一股像是胃都要绞起来似的羞耻感与恐惧感油然而生。如果让大家知道这种事,大家一定会对我投注冷冷的眼光吧?
觉得自己就像白羊群中那只最不协调的黑羊。
无法跟同伴一起感到喜悦、一起感受悲伤、吃相同的食物,同伴们内心的感动——爱情、温柔、体贴等等情意都无法理解的悲伤黑羊能做的事,就是对着身上的黑色毛皮撒上白粉,假装自己也是一只白羊。
如果同伴们知道我是只道地的黑羊,会不会用羊角刺我?用羊蹄踩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曝光,千万别曝光。
每当雨滴打下来,每当风吹过来,撒在身上的白粉是不是会脱落?会不会有人大叫说“原来它是只黑羊?”我好恐惧,内心无法获得片刻的安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