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白日做梦时间,我拿着妈妈做的便当走到文艺社活动室,发现远子学姐已经先到了,她把脚踏在铁管椅上坐着吃「饭」。
她把莎岡《你喜欢布拉姆斯吗?》的文库本放在膝上,翻着书页,不时撕下一小块,发出小小的声音咀嚼吞下,然后露出吉祥的笑容。
(注:莎岡(Franc''oiseSagan),法国女作家。《你喜欢布拉姆斯吗?》(Aimez-vousBrahms?)。布拉姆斯(JohannesBrahms,18331897),德国古典乐作曲家。)
「莎岡的作品拥有明快的都市风味,就像法国料理的鸭肉派开胃菜一样美妙、清凉又优雅的味道呢!
一位女性夹在热情爱慕自己的年轻美男子和喜欢拈花惹草的年长恋人之间,那种心情游移不定的微妙心理描写,真是太了不起了!
一边品味法国派纤细的口感,一边享受鸭肉的丰富味道,再加上旁边配的琥珀色汤冻,在口中速成深奥的美味,就像味道直接渗入心胸啊!莎岡虽然在十八岁时,以一本描写十七岁少女心情的《日安忧郁》出道,但是她写下这个三十九岁中年女性的故事时,才二十四岁。」
我就这样听着远子学姐的议论,一边低头默默吃着妈妈帮我准备的便当。
「昨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小声地问了之后,她就开朗地回答:「你是说『要不要跟我一起找出事实的真相』吗?」
「不是啦!」
我抬起头出言否定。
因为看见远子学姐温柔的微笑,我不由得面红耳赤,再度低下头,尴尬地小声说:「我说的是『破坏书本的并不是芥川』那一句。远子学姐不也跟我一样,都亲眼看到芥川用美工刀割书吗?」
我今天在教室里也没办法跟芥川好好说话。当他问我「手还好吗?」的时候,我光是要平静回答,就得费尽全身精力,而他看来也同样很勉强。我明明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多管他的事,为什么又接受远子学姐的邀约来到这里?
远子学姐把吃到一半的书本阖起。
「我们确实都看到芥川割破有岛武郎的作品集,但是心叶,你看这个。」
远子学姐拿起那本书翻给我看。
她大大敞开书页被切掉的地方,然后继续翻页,又出现了被割破的地方。就这样重复两次、三次……
「看到了吧?被切掉的地方不只一处。当时芥川切下来的只有一页吧?可是,你看这个地方。」
远子学姐指着缺页处的下一页,我仔细一看,发现距离书本中心五公厘处还有一条凹痕。
「每一个切掉的地方,都是沿着书本中心割断的,这些切痕也都会印在下一页。但是,这个位置也留下一条痕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远子学姐指着两条平行凹痕,以神秘的口吻说道:「我在想,这可能不是美工刀,而是用其他工具切的吧?而这本书也一定在芥川下手之前就切过了。但是,芥川被带到我们社团活动室时,却什么都没说。从他的口气听来,仿佛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所以,我觉得真正的切书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其他被切的书很可能也不是芥川,而是那个人做的吧!」
「也可能全都是芥川做的,因为没有证据。」
「是啊!可是,芥川应该不会毫无理由做出这种事来吧?」
「那只是远子学姐自己的『想像』吧!真正的芥川,或许跟我们平时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一想起他在保健室里那种憎恨扭曲的面孔,身体就冷得直打颤。
「而且,芥川在我们眼前割破书本,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芥川如果不是真正的犯人,那他为什么要特地做这种事?相较之下,他说切割书本是因压力太大,这个理由我还更能接受。」
远子学姐低声说:「说不定他想要包庇谁吧!」
然后,她有点悲伤地望着我。
「我从参加弓箭社的同学那里听到一些有关芥川的事。芥川在一年级的时候,好像遭到二年级学长的排挤。他被迫一个人打扫,还被安排除了劳累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的练习项目,譬如打赤脚跑操场几十圈……听说他当时真的很可怜……」
「哪个学长啊?」
「就是心叶在校舍后面看到的,叫做五十岚的三年级学生。」
我回忆起那位比芥川更魁梧,全身都是肌肉的男学生。芥川在校舍后面忍受他的殴打,还对他下跪。
「五十岚一开始好像对芥川很好,经常找芥川说话,也很照顾他。芥川似乎也很尊敬五十岚。」
「那么五十岚学长后来为什么会排挤芥川?」
我的脑中一时闪过了更科同学的脸。在校舍后方,更科同学曾经趴在芥川的背后哭泣,所以她跟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关系。
远子学姐的回答确实不出我所料。
「弓箭社的人告诉我,五十岚的女朋友好像被芥川抢走了。就是二年级的更科同学——去年跟芥川同班的女生。」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