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翻着书页。
在教会中被牧师所说的「你们要进窄门」话语深深打动的杰罗姆,强烈地期望着能与阿莉莎一起穿越那扇门。
「我们两人穿着默示录里记载的白色衣服,相互牵着对方的手,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对于杰罗姆来说,窄门也是通向阿莉莎的大门,他深信他们两人可以一起走在通向神的道路之上。
文阳先生对叶子小姐又是怎么看的呢?
像《背德之门》里的亚里砂和阳一样,作为有相同目标的同志,被强烈的羁绊连接在一起吗。
佐佐木先生说过,叶子小姐称呼自己与文阳先生的关系为「白色的婚姻」。
还说过,叶子小姐对妻子结衣夫人可能有对抗意识……为此还在休息日,故意把文阳先生给叫出来……
对此与杰罗姆结合的朱丽叶——结衣夫人是怎么想的呢。
翻着书页的手指停止了。
书的中间,夹着照片。
似乎是在动物园拍的照片。知性的温柔面庞的男性,抱着三股辫的女孩子,微笑着。女孩子似乎也很开心。在旁边留着的微带波浪的光亮长发的,小个子、可爱的、飘逸柔和的女性在幸福地笑着。
是文阳先生与结衣夫人——那个孩子肯定是远子学姐。结衣夫人的微笑与远子学姐一模一样。
文阳先生的那种清澈的眼神,与远子学姐偶尔露出知性表情时的那种清爽眼神很相似。
看着这非常和睦、幸福的一家的样子,我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
身后远子学姐在痛苦地喘息着。
合上书,把书放回书架,更换了放在学姐额头上的毛巾,又为学姐擦了汗。脸盆里的冰已经完全融解,化成了水。
除了寂静的雨声与远子学姐的呼吸声,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
时间感变得淡薄。
不过差不多该是傍晚时分了。
这个家里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流人看样子说不定是不会回来了。甚至有可能在什么地方观察着我的情况。
佐佐木先生说过,叶子小姐好像在其它地方有工作场所,说不定正在那里写作。
叶子小姐平时是几点回家呢?还是说,几天才会回一次家呢。
打开手机,发现琴吹同学发过来的短信。
为什么要突然早退?身体不舒服吗?亲戚的病情又恶化了吗?琴吹同学在替我担心。因为感觉到我的行为中的不自然感,明明很想问清楚却很犹豫的琴吹同学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那种样子跑出教室,被人觉得可疑也是没有办法的。
胃就像被拧了一般的痛。
因为做了对不起琴吹同学的事情而产生的罪恶感使我感到刺痛。
『对不起,请不要担心。』
我只写了这么多,发了出去。
想到这是第几次的「对不起」了,我的心越发愧疚。明明我很清楚,对琴吹同学说请不要担心这种话是没有用的。
也给母亲发了短信,说可能会回家迟些,就不必为我准备晚饭了。
关上手机的时候,感觉胃中囤积了又黑又沉的东西。
那之后,我继续为远子学姐更换额头上的毛巾,为她擦拭汗水——
远子学姐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烧还没有退,很痛苦吧。轻微地喘息着,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心叶,现在,几点?」
「四点左右吧。」
「骗人……外面天都黑了。」
「几点都无所谓吧。要吃药吗?放在哪里了?」
「被子的下面。」
「被子?」
微微掀开被子的一角,发现了银色包装的感冒药。
「我去倒水。在吃药前先吃点东西吧……咦?」
垫在地面上的被子的下面,露出了似曾相识的简装本。
抽出来看了一下标题,果然是暑假时在麻贵学姐的别墅时买的《奥特海德尔堡》。这本书就像是德国版的《罗马假日(RomaHoliday)》,是皇太子与旅店的女儿间的伤感恋爱故事——学姐曾用陶醉的表情对我说过。
还留着啊……
明明其它的两册——《托尼奥·克勒格尔》和《水妖记》里面的书页已经早早消失了。
我翻开《奥特海德尔堡》,发现有反复阅读的痕迹,大约全书的1/3的书页,已经被撕掉了。
「远子学姐,晚饭吃这个可以吗?」
正当我打算撕下书页的时候,远子学姐——
「不行!」
拼命地叫住我。
「这本书,不行!」
学姐面朝着我,眼睛湿润地低语着,这使我心跳了一下。
「为什么?」
「吃了的话……就没有了……就只剩下《奥特海德尔堡》了,就只剩下这本了……所以,不能吃……」
声音变得嘶哑。
远子学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我手里夺过书,紧紧地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