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盛夏的那一天。
父亲,神庭歲光逝世时的事情——
父亲经常赴往海外出差,一、两个月不回家可說是稀松平常。幸宏在父亲出国时,都是一个人住。
由於母亲早逝,所以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幸宏虽然会因为沒有母亲而感到寂寞,可是由於身边有乐观的父亲陪伴,所以他的个性並不阴沉。邻居也对他很好,因此他的生长环境可以說不错。升上国中之后,他甚至觉得一个人在家比较轻松,也渐渐开始觉得父亲很烦。当时他常掛在嘴边的玩笑话,就是:「爸爸怎麼还不出差啊?」
父亲在出差前往当地数次,历经数不清的漫长讨论之后,终於成功缔结契約。托此事之福,他朝长久以来的梦想更接近了一步。当缔结契約时,父亲甚至兴高采烈的打国际电话回家报告。
当时父亲半开玩笑的问道:「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办?」幸宏笑著回答:「我会靠你的保险金和遗產优雅的活下去。」父亲听了之后,也笑著回应:「好无情的儿子啊。」
或许是因为父亲经常宣言:「我要追逐梦想至死。」的关系,使幸宏对死亡的问题沒有多想。不过,父亲在缔结契約当天,兴奋到忘记时差,直接拨打电话回家时,他感觉父亲的氛围和平常似乎有些不同。
「我等会就要出发啦。」
父亲莫名高调的說道。幸宏睡眼惺忪,只有回答:「喔,这樣啊。」当父亲恍然大悟地道歉說:「你很困吗?啊,日本现在是晚上啊,抱歉抱歉。」幸宏也只回答了:「嗯。」然后再說:「我要掛啰。」就此切掉电话。
之后他再也沒有机会和父亲交谈。
接到联络是通过电话的两天后,第三节课上课中的事。校方在暑假后半举行了以三年级考生为对象的暑期辅导。当幸宏在闷热的教室与考卷大眼瞪小眼时,导师走到身旁叫喚他。「有什麼事吗?」幸宏问道,导师只回答:「你先跟我过来。」他在教职员办公室与伯父歲正和伯母今日子会面。两人看到幸宏之后,脸色转为凝重,今日子甚至转过身去,不忍面对。
「请问有事吗?」
歲正回答幸宏的疑问,說明父亲发生意外,接下来家属必须立刻赶往现场。由於幸宏沒有护照,所以由歲正代理。
「是要去做什麼事吗?」
幸宏几乎已经猜测到问题的答案,但还是近似机械式的反问。歲正一度咬牙,缓缓說道:
「我要去确认歲光,也就是你父亲的遗体。」
之后的事情,一转眼就过去了。
歲正起头筹备葬礼,请邻居一同协助。要处理的手续多且繁杂,而且因为父亲的遗体一直无法运回国,所以葬礼举行的时间其实是在意外发生之后一段时间,父亲的同事与母亲为数不多的亲戚都有来参加葬礼。幸宏的国中朋友也有来悼念父亲,态度裡带著几分不习惯。附近邻居真的帮了幸宏许多忙,葬礼中,他们不时看到幸宏一脸茫然的模樣,无奈的叹气。
葬礼结束,等到繁杂的手续告一段落之后,就必须面对最直接的问题了。
「幸宏,今后你怎麼打算?」
一位邻居阿姨问道,这时幸宏才首次惊觉。
(今后我该怎麼办?)
幸宏隐約有所感觉,以为自己好像突然被拋至空中。虽然他曾经开玩笑說过如果父亲往生,就要靠遗產过活,但是当实际面临情況时,他发觉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大人们互相讨论,最后決定由歲正夫妇收养幸宏。幸宏当时虽然在场,卻一句话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听著大人们谈话。明明是自己的事,他卻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樣子。对大人来說,一直闭日不言的幸宏看起来一定很怪異吧。父方的亲戚除了歲正以外,都和父亲关系不住,只有形式上的来参加葬礼。唯一的例外,是在葬礼前夜出现的祖父到棺木前就落淚了。幸宏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祖父似乎很懊悔。
幸宏被歲正收养之后,又变得非常忙碌。首先他更改了报考的学校。更改本身並不麻烦,但是要调查歲正住处附近的高中就让他费了一番功夫。结果,他选择报考对於报名资格最沒有设限的私立天栗浜高校。
此外,他还要处理目前所住的住宅。由於在法律上承继遗產的是幸宏,因此他必须填写请求由歲正担任监护人的文件,要花时间确认不少详细事项。另一方面,还得要一併準备升学考试。当时的幸宏除了面临人生首次的考试压力之外,还要处理许多顼事,一点余裕也沒有。
老实說,他当时觉得街死街埋,路死路埋,什麼都不在乎。
为什麼自己非得碰上这种厄运呢?和丧父的悲痛比起来,幸宏更先抱持的感情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幸宏认为老天太不讲道理,感觉世上只有自己一人吃亏。說实话,他跟本不想活了。他想过好几次,如果能夠在毫无痛苦的情況下死去,他认为寻死还比较快乐。同樣的,他內心开始有一种疯狂的破坏慾油然而生。曾经因为心情烦躁而彻夜无法入眠;也曾经因为呕意突然湧上,冲到廁所不停呕吐,直到吐出胃酸为止。那时他连抱怨的对象都沒有,也不想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