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这种东西拿出去岂止会丢脸.根本连垃圾都称不上。画出这种东西,你自己都不觉得难为情吗?你可是几间一阳的儿子啊。”说完便将手中的素描,一口气撕碎。
然而大辉的反应却相当冷淡。
“——对不起,爸爸。”
一阳将画纸撕个粉碎,全部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然後用力叹了一口气,重新走回沙发坐下。
“再也别画十这种东西了……再也不要有这种……这种……”
一阳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你走吧。”
“是的,我回房了。”
大辉离开客厅.朝二楼的卧室走去。
为什麼,那个人永远都只想到自己呢,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想叫大辉别丢他的脸,别丢闻名世界的画家,几问一阳的面子吧?
实在是,很没意思。
我只要遵从你的旨意,当个听话的傀僵就好,是吗?
这才是所谓的现实世界。
这才是属于我的现实。
一直以来,我都在听从你的引导。
然後——我才发现,你所引领的道路,是一条没有出口的隧道。
真没意思。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句,隐约的低喃。
在懂事以前,大辉就认识了绘画。除了绘画以外,自己没有其他存在的价值,但他却也无法在绘画中把握到自我。于是现在的他,越来越有否定自我的倾向。
自己只不过是几问一阳的一部分,无法表达自我,也无权反抗。
小学时期的大辉,每天放学后都看着同学们从无聊的课业中解放,到处去玩耍,而自己总是马上乖乖回家。
因为父亲禁止他跟朋友们一起去玩。
跟同年纪的孩子交朋友,会损害对艺术的敏锐感受,也会不小心受伤,基于这些理由,他连跟朋友玩乐的自由都没有。
一开始,绘画只是一种纯粹的乐趣,但时间一久,大辉越来越感觉到痛苦。虽然他一直都瞧不起那些同学,却又羡幕别人可以边抱怨考试边去上补习班。
所有被苛求的痛苦,所有的艰辛,都在绘画中寻求慰藉,希望在画图的过程当中遗忘不愉快。
可惜,还是有父亲的存在。
想要达到父亲的期望,想要被称赞,这些念头太过强烈,太过沉重,终于把自己的心也给压垮了。如果依照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地作画,就会被父亲驳斥,说是上不了楼面的作品,但迎合父亲的标准去画,又被批评得体无完肤,硬要逼他压抑内心的情感,画出能够得奖的作品。为了逃避痛苦的心情,只好让自己没有想法,成为一座机器,自动地画出父亲要求的作品。
跟别人保持距离。不对任何人产生情感。对谁都不感兴趣。只是看着时间走过。
牺牲内心真正渴望的事物,只为获得出色的画技。
之俊,他得奖无数,终於受到大出版社的赞助,准备筹办个人画展。
即使如此,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丝毫没有雀跃的心情,无法发自内心地欢笑。
无趣的人生。
无聊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现实生活,所谓的现实仅此而已。
这一定是—一某种报应吧。
因为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因为我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
这是一种报应。
“——几间。”
下课铃响,大辉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移动到下一堂课的理科教室,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回头一看,是两名班上的男同学,正神神秘兮兮地笑着。
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位男同学跟女同学,也都一起看着大辉。
看来是有话要对他讲,派两个同学来作代表。
那个伸手拍他背后的家伙开口了。
“你最近要开个人画展对不对?听说还接受了电视采访,是真的吗?”
“……嗯。”
“美术本来就是你的专长嘛,对了,校长室门口挂的那张图也是你画的没错吧?”
“……嗯。”大辉敷衍地点点头。
眼前当然都是熟悉的面孔,但彼此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交谈。总之,随便敷衍几句就没事了吧。结果——
“这也是应该的啦。你老爸是那么有名的画家,身为他的儿子一定——”
下一瞬间。大辉立刻瞪向那个多嘴的家伙。
那家伙被大辉犀利的视线给吓到,突然说不出话来。
大辉没有等他说完,直接转身定出教室。
——碰!
门板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回响着。
真是无聊透顶,这些家伙。
我父亲很有名又如何?
我终究比不上他是吗?
永远无法超越那个存在。
没有人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的价值。
这也难怪,因为我根本没有价值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