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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正下方传来的枪声,他本能地跳了起来,头几乎撞到天花板,千钧一发之际,右手的金属骨架压住了后脑杓。他在内心对义肢道谢,屏住呼吸从作业信道的铁网后窥看下方的情形。
他听见窸窸窣窣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同时看到两个人从死角的墙边,搬着一个大行李过来。
(那是什么……?)
他把脸贴在铁网上凝视着,这时却让他更想吐。
皮肤腐烂脱落已经见骨,只能说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心脏附近有一个黑洞正冒着烟。那两个人架着瘫软无力的尸体腋下,拖着尸体。
可能是要丢到什么洞穴里吧?不久后,黑暗的那一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卸下负担的两人组一边小声交谈,一边往反方向撤退。他们对于搬运尸体的工作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吗?居然还聊着餐厅的绞肉和牛筋汤的味道浓淡等非常日常生活的对话,但这段对话却似乎不合时宜,感觉莫名血腥。他捂住嘴巴,压抑住往上窜的胃酸。
他吞了一口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重新调适心情。他本来就不需要吃东西,他并不喜欢也不讨厌肉类,但现在他确定自己讨厌吃肉。
他确认已经完全没有人后,从作业信道的边缘探出上半身,以倒挂的姿势偷窥下面的空间。只有蓝白色的紧急照明灯闪烁着,视野非常差,只看见通道般的狭长空间,某一边的墙上有一整排小房间,像是以铁栏杆为隔间的罕房。
「……」
他探出身体后,以倒挂的姿势慢慢滑下来,直接以前转的方式转了半圈,右手臂一瞬间挂在作业信道上,然后他再跳到下面的通道。因为减少了冲击,并没有发出脚步声,但当他放开右手时,晃动了头顶的铁网,发出意外响亮的一声「嘎锵」响遍通道的前后。「哇,笨蛋……」他对伙伴(右手臂)低声咒骂,接着蹲着不动,警戒着四周。
稍微等了一下,所幸刚才搬运尸体的两人组没有回来的迹象,为了谨慎起见,他环顾墙壁和天花板后,确定没有看见监视器之类的东西,才放心地叹了口气。
脚边是铺上亚麻油毡的地板,但墙壁和天花板则露出了岩石表面。没入黑暗的天花板正下方,有大大小小的配管,和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生锈作业信道。
首都山脉的岩壁上有被电动机器设备挖掘过的痕迹。据说战前这个北边的山脉地层,是高纯度的石化资源宝库。现在则用来作为研究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石化资源机构——至少表面上是单纯研究资源利用的机构。
相对于机构的规模,工作人员的人数似乎太少了,或许不会碰到其它人。理所当然的,进入首都后越来越难以展开行动,尤其是必须潜入重要机密机构这种麻烦事,更是令人感到棘手。不过一旦进到内部后,就能比较自由地行动。
呜……呜呜——……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在叫。那个又低又长的呻吟,仿佛震动着停滞在地面上的空气向他爬过来。声音到达他的耳膜后,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是人类喉咙发出来的呻吟声。
(……还有人活着……)
墙上一排的铁栏杆里,可以看见一个在爬行的生物影子。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有好几个影子堆挤重叠在一起,但从他这里看不见,因此无法确认。他用两手和膝盖爬着稍微靠近,并盯着其中一间小房间看,倒抽了一口气后,他不禁停止呼吸。
就在不远的前方仰躺的「那个人」,外露的心脏被嵌入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黑色石头,从那颗石头里发出琥珀色般的黯淡光芒,就像心脏跳动一样一闪一灭。随着跳动,人影也一跳一跳地痉挛着,身体各处也从内部冒出像沸腾般的泡泡,腐烂的皮肤细胞不断脱落下来。
「呜,啊……」
就在他恢复呼吸的同时,发出了喘气声。「那个人」仍维持仰躺的姿势,但一瞬间张大了眼睛。「呜哇——」从栏杆缝隙间伸出来的手,几乎快抓到他的胸口,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右手的义肢突然伸出,把那只手挥开。
喀锵!
「那个人」被挥开的手撞到铁栏杆的瞬间,发出了撞击声以及「噗」的一声。像是被弹开一样,把手收了回去,然后「那个人」就不再动了——只是用放大瞳孔的眼睛直盯着他看,仿佛是在诉说些什么。
「谢、谢了……」
他从「那个人」的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用肩膀擦着额头的汗水。难道是要洗刷刚才小失败的污名吗?右手臂的马达发出略带骄傲的鸣响。「不要再犯那种错误了,笨蛋。」如果用借贷来比喻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他欠伙伴的比较多。虽然庆幸有一名伙伴陪同,不过他还是得重新振作,他抬头仰望挡在眼前的铁栏杆。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机关……?)
他双膝跪地而坐,缓缓把左手伸进铁栏杆,指尖略微触碰的瞬间只觉得全身发冷,他立刻将手抽回。
就是这个,这和南海洛那名怪异科学家所持有的特殊枪枝感觉相同,看起来很普通的铁栏杆,感觉并不特别坚固,但只要使用这个当栏杆,这些家伙就没办法碰触。那个科学家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