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额头抵着路面,抖动着肩膀努力忍住笑意,但仍然停不下来。
他虽然没有因为传染病而死,却在同一市镇上又遇上另一个机会,这还真幸运。自己之所以会走往这个市镇,或许并非对传染病产生好奇,而是被这个东西所吸引过来。他来到这个市镇似乎不虚此行。
他笑了一阵子后,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说:
「没关系,我不会躲的,来杀我啊!」
剎那间,以收音机为中心升起了强烈的杀气。『你这家伙……别瞧不起人!』随着一股咆哮声,膨胀成圆顶状的喇叭迸裂出高输出力的冲击波。变形的空气将映入眼帘的景色扭曲成波纹状。他脑筋一片空白地等待着朝他直线冲来的空气波。
「大哥哥!」
这时他听见一名小孩的声音。
从瓦砾堆后面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物体。那是一具戴着军帽的锡制玩偶……
玩偶——牵着小孩瘦弱尸体的手,在路上拖行着。
毫无防备、轻轻接近的玩偶顿时被冲击波吹走,发出「呀!」的一声,突兀且欠缺紧张感的声音,连同小孩的尸体一起撞进了瓦砾堆里。
哈维霎时看得目瞪口呆,「等……等一下!」他想要跳起来,但却起不来,只能爬向那里。想向瓦砾堆下伸出援手的他,却因为不知该帮哪一个而感到混乱。玩偶、尸体都像是坏掉的玩偶般,手脚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几乎让人分不出哪个才是玩偶。但刚才似乎被拖在地上走的尸体宛如一块破抹布,俨然皮开肉绽,比玩偶更不像人。
「大哥哥……大哥哥……」
虽然无法立刻判断声音是从何处传来,但他的手被拉扯了一下。将视线移向手腕后,便看见抓着他大衣袖子的不是小孩的手,而是锡制玩偶的手。玩偶用小孩口齿不清的声音叫着「大哥哥」,小手还不断用力拉扯他的衣袖。
「那个、我真的有照大哥哥教我的去做,结果我做得很好,和大哥哥说的一样,我真的没有死耶!很厉害吧?」
一脸威严的军人玩偶这样说完后,天真地笑了。
(我教你……?)
自己到底教了什么——他想着想着,想起了自己曾干过的好事。
对了,自己确实说过要教他一个不会死的方法。但他并不是认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也不认为真的可以办到。但当时他的确告诉那个孩子:如果你死了,可以附身在某个东西身上。
难道真的办得到吗?
这个……也许要附在自己熟悉的东西上才能办到,例如那只玩偶。
若说教他的事也就只有这件事而已,当时哈维并没有陪伴那个孩子至临终时刻,就离开隔离区域了。
至于不会死的方法?那根本称不上不会死的方法。虽然小孩残破不堪的尸体就横陈在眼前,但他的心智可能还不足以理解,甚至将自己的尸体像个玩偶般拖在路上行走。
「喂,你要带我一起走吗?我跟你说过我母亲也得传染病过世了吧?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人了,虽然我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但是却没地方可以去。」玩偶那抓着哈维衣袖的手,不断拉扯着他的大衣,很难想象那只小手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锡制玩偶的脸上贴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容,而瞪大的眼睛深处,似乎闪烁着充满怨恨的神情。
「因为是大哥哥教我的,所以你会负起责任带我走吧……?」
玩偶的脸上仿佛重叠着那名瘦弱又得黄疸病,两颗眼球已经脱落的小孩死亡脸庞。就在他胆战心惊地想要推开那只手时……
啵喀。
一块水泥块直接击中玩偶的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是什么?」
玩偶本身用莫名开朗的声音问道,但锡制的脖子猛然断裂,头部顿时往反方向垂下,眼球看起来像转了一圈。
「好痛喔……」
头部倒挂的玩偶仍张大眼睛,就这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哈维吓得赶紧保护玩偶,并回头看着收音机的噪声体,「住手!等一下!停下来!」、『事到如今,你还想干什么?』持续发射的冲击波随着激昂的怒吼声冲撞墙壁,毁坏的墙壁逐渐崩落,把四周掩埋起来。眼前被瓦砾和粉尘遮蔽,手臂里传来哭诉「好痛喔!」的声音,让哈维一时无法判别声音来源是小孩还是玩偶。「住手——」他抱着玩偶和小孩尸体两具娇小身躯,趴伏在地,对着逐渐朝他倾倒的瓦砾墙大声叫道:
「请住手,拜托!拜托你!」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拚命地吼过,也好久没有如此对任何人乞求过,甚至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做。无论如何,挺身保护已经死去的人,一点意义也没有。然而他自己也不明了为何要这样拚命,是因为之前信口胡说的罪恶感作祟吗——也有这个可能,但也可能没有任何理由。或许只是因为小孩就在自己的眼前哭着喊痛。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冲击波和瓦砾雨已经停止。刚才从瓦砾另一端传来的怒吼声和噪声的轰鸣也骤然消失,除了周围的瓦砾崩落不时发出干涩的声音外,现场变得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