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巷子,来到巷底马路后又再次转进另一条巷子。他冲上了一栋像是废弃公寓的户外楼梯,穿过通道往另一头走,接着再随意改变路线往前走时,倏地停下脚步。他背靠着巷子的墙上,窥看刚才来时方向,已不见任何人影。
(可能已经甩掉了吧?)
他没兴趣探究被跟踪的理由,只要能甩开对方就够了,而且他也不认为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花时间。先不管那个了,现在好像麻烦大了,那样急忙冲出大街是明智之举吗……他刚才正打算卖掉那台收音机的,现在似乎只能带它到下一个市镇了。
当他正迈开脚步时……
『噗滋。』
他听见一道近在身旁的微弱杂音。
短促的杂音曾一度消失,但现在除了持续的杂音之外,似乎还开始听见某种有着强弱节奏的音乐。他吓了一跳,举起拎在手里的收音机——带着严重噪声的恶劣弦乐器音色从收音机的喇叭流泄而出。不过他之所以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收音机突然发出声音,而是他一直以为这台收音机不会发出声音。
形成漩涡的空气凝聚在收音机四周。当他感到有股潜在危险的瞬间,一把划破空气的隐形刀从喇叭飞了出来,直线朝他射过来。
「哇!」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后一跳,才躲过这出其不意的第一击。但刀子擦过他的脸颊,毫不留情地削掉他的肉,稍微偏离的气流撞击到背后的废屋,打碎了墙壁。水泥块和钢筋的瓦砾阻断了狭窄的退路。他顶着背后的瓦砾堆咂了咂舌,并和收音机保持距离对峙着。
而倒在巷口的收音机上空,出现了如飞虫群众般逐渐形成漩涡的暗绿色噪声粒子。粒子各自移动开始显现浓淡,慢慢浮现出朦胧的人影。那是一名身穿军服的消瘦男人,整体看似一团黑影的噪声影像中,只有压得低低的帽檐深处,隐约可见眼眸的位置闪着绿色的锐利光芒。
「还真是出其不意的打招呼啊……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喔。」
以肩膀擦拭脸颊上血水的他,内心发出了佩服的赞叹声。他终于明白赌场里那个男人一脸胆怯地说着:「有人拜托我把它交给你。」其实应该就是「本人」的请托吧?他不记得有和人结仇,总之应该是对方有什么事情,才随便抓个男人威胁他把这个东西交给自己吧?
『你说咱们是第一次见面……?』
噪声形成的士兵说出了第一句话。那是一道仿佛带着杂音轰鸣般的低沉声音——声音随着杂讯体嘴巴一开一合,从收音机的喇叭传出。那应该是以收音机为媒介,存在于今世的亡灵。随着轰鸣声响起,散落于四周的水泥块嘎答嘎答跳动着,仿佛被线吊起来般从地面浮起。
『啊!对了,对了……你这家伙应该无情地杀了好几百人、好几千人吧?你完全不记得任何一名被自己屠杀的士兵长相吧?但俺却……』声音里混入了严重的噪声,仿佛随着感情的起伏产生共鸣般忽高忽低——像浪涛一样忽而冲高,忽而坠低。
……等一下。
眼前突然摇晃歪斜。
这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俺从来没忘记过你这家伙的脸!』
就在军人咆哮的同时,浮起的水泥块形成一阵枪林弹雨朝他冲来。他一时反应不及,直接遭受袭击,整个人连同水泥块撞击到背后的瓦砾堆,甚至头上还落下像是屋顶的钢筋。
「咳……」
咳个不停的哈维从瓦砾堆下爬出来,胸腔宛如被压碎般,疼痛一路窜到背后,弯下身体时还吐出了黑色血块。他赶紧阻断痛觉,但在受伤部位开始修复之前,就只能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怎么了,不死人?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打仗而变笨了?』带着噪声的嘲笑声听起来仿佛隔了一层膜。『你以为战争结束而沾沾自喜,悠哉悠哉地活了八十年是吗?哈!你还过得真舒服啊!』随着这一声嘲笑,一块水泥块又飞了过来,砸中哈维的肩膀后才弹开掉落。
这个家伙刚才是说——我杀了他吗……?
他的脸颊就这么贴着地面,努力回想出来的影像在脑海里一一快速闪过,他用莫名模糊的思考回路,思考着到底是哪一个?用枪打死的那个家伙、用军刀割喉的那个家伙、用枪剑刺中背部的那个家伙、还有被装甲卡车一口气碾过的那个人,但他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人的长相,而且开车的人也不是他。刚刚想起的那些人当中,有那张噪声体士兵的脸吗?感觉好像都不是他,但又好像所有人都和士兵长得一模一样。这么一想,无论是被枪杀的家伙、被割喉的家伙、还是背部被刺穿的家伙,真的看起来全都长得一样。
待他回过神后,瓦砾的攻击已经暂时停歇。他微微抬起几乎贴着地面、空虚飘移的视线,看见噪声体的士兵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飘浮在收音机上空。
『为什么不躲开?』
难道没有反抗而惹他不高兴吗?士兵以充满怨气的低沉声音问道。
他们彼此互瞪,经过几秒沉默后——
「……哈哈!」
他不知为何大声笑了出来。一旦笑出声后就仿佛被点中笑穴似地难以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