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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选择走大马路回家。
对我来说,这是难得的心血来潮。
我茫然地走在早已看腻的大楼之间,没多久就有一个人掉了下来。
很少有机会这样听见骨骼折断的喀嚓声,那人很明显是从大楼坠落而死的。
红色在柏油路面上淌流开来,残骸中保有原形的部分,是一头长长的黑发,与那纤细、让人联想到白色的脆弱手脚,还有血肉模糊的遗容。
这一连串的影像,令我幻想着夹在旧书页当中被压成扁平的压花。
我认得那个人是谁。
睡眠(Hypnos)终究得回归于现实(Thanatos)。
当我忽略聚集过来的人群迈开步伐,鲜花匆匆地追了上来。
「橙子小姐,刚刚那是有人跳楼自杀吧。」
「是啊,好像是。」
……我含糊地回答。老实说,我不太感兴趣。
无论当事人下了什么决定,自杀还是会被视为自杀来处理。
既非飞行也非飘浮,她最后的意志会以坠落这个名词为终结。这结果只带着空虚,不可能勾起我的兴趣。
「我听说去年发生过很多起,现在又开始流行了吗?不过,我无法理解自杀的人在想些什么。橙子小姐能够理解吗?」
嗯,我再度含糊地颔首。
我仰望天空,仿佛要眺望本来不可能存在的幻象般回答。
「自杀是没有理由的,只不过是今天没能飞起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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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也出门散步。
以夏季尾声来说,今天的天气偏凉,大概是冷风带来了秋天的气息。
「式小姐,今晚请您早点回来。」
我在玄关套上鞋子时,负责照料我生活起居的秋隆如此规劝道。
我无视于他那无趣又缺乏高低起伏的声音,走出玄关。
我经过宅邸庭园,穿越大门。
离开宅邸后,外头不见电灯的光芒。周遭一片黑暗,是个没有人影的寂静深夜。现在是凌晨零点,日期正要从八月三十一日变成九月一日。
风微微吹过,环绕宅邸的竹林沙沙作响。
——我心底浮现一种不好的感觉。
在这样会唤起强烈不安的寂静中散步,是名为式的我唯一的嗜好。
夜色越深,黑暗也变得越发浓郁。
我之所以会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概是因为想要独处。还是说恰好相反,只是想让自己觉得正在独处……?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无聊的自问。不管再怎么做,我明明都不可能独处的。
————我离开大马路,拐进小巷之中。
我今年十六岁了。
就学年来说则是高中一年级,就读一所平凡的私立高中。无论读哪所学校,反正我都只能留在宅邸里,学历也就毫无意义。那么,还是进入距离最近的高中,缩短通学时间会有效率得多。
不过,这个选择或许出了错。
——巷弄里更加阴暗,仅有一盏路灯神经质地闪烁着。
我忽然想起某人的脸庞,不禁咬紧牙关。
最近这阵子,我有些心神不宁。即使是在夜间散步的途中,也会像这样因为一点契机就想起那个男子。
当上高中生之后,我的环境也没有变化。不管是同学或是学长姊,周遭的人都不会接近我。虽然原因不太清楚,多半是我容易将想法表现在态度上吧。
我极度厌恶人类。打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实在无法喜欢上他们。而无可救药的是,我也是人类,我甚至连自己都讨厌。
由于这个缘故,就算有人跟我说话,我也很难亲切地加以应对。
……我并未因为厌恶而憎恨人类,不过周遭的人们似乎是这么解释的。我这样的性格在学校里传开,大约一个月后,已不再有谁想搭理我。
正好我也比较喜欢安静,就对周遭的反感置之不顾,得到了理想的环境。
可是,这理想却不完美。
在同学之中,唯有一个学生将我视为朋友相待。那个姓氏像法国诗人一样的家伙,对我来说是个麻烦。
没错,真的很麻烦。
——远方的路灯下出现一个人影。
我一时大意,想起了那家伙毫无戒心的笑容。
——人影的举动有些行迹可疑。
事后想想,为什么当时……
——不知为何,我尾随在人影之后。
我会感到如此狂暴的兴奋?
◇
从巷弄走进更深处的小巷后,那里已化为一个异世界。
来到尽头的巷弄不再是道路,发挥了密室的作用。
即使在白天,这条被建筑物墙壁所包围的狭窄小路应该也是阳光照射不到的空间。在这个可称为都市死角的隙缝里,原本应该住着一名流浪汉,现在却不见踪影。
左右两侧的褪色墙壁,被人刷上崭新的油漆。
有什么东西,将这条称不上是道路的狭窄小径淋得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