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景观十分美丽,但次郎的视线却遥望著远方山峦。
「思念家乡吗?」
真之问道。
次郎不禁红了脸。想开口反驳,却见真之毫无取笑态度,便吞回街上嘴边的话。
是这样吗?
他扪心自问。而结论是
「不。」
他否认真之提出的原因:
「学长也知道,自从外祖父去世以来,我与父亲那边相处得不好。不仅家里,在日本也没有等我回去的人,我没有归处。话虽这么说,我反倒觉得自在。我已有埋骨军中的觉悟。」
这是他实实在在的答案。
并无特别的悲怆。正如话中所说,他觉得轻松自在。或许出自特殊的成长过程,次郎从以前便在正面的意义上不随俗,对任何事的执著念头部很淡薄。
真之听到次郎的说法,便专注地凝视学弟的脸孔:
「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咦?」
「呐,给你的见面礼。」
真之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次郎为之一愣。真之将一只纸鹤放在桌面。
「这是叶摘小姐托我给你的东西。」
「你你遇到她了吗!?」
「遇到了。一直好想见次郎哥哥、好想见次郎哥哥地念个不停,她家人都很困扰。留下一名对你朝思暮想的未婚妻,还说日本没有人等你回去?你真不是人。」
真之展露一脸责备的笑脸揶揄著他,次郎这次真的连耳根都通红了。
「叶叶摘是父亲擅自决定的」
「她是正式的未婚妻吧?」
「她才六岁耶!?」
「以六岁之龄就这么有热情,前途不就大有可为?」
真之开心地笑著。次郎还想再辩解,但实在说不过对方,乾脆别扭起来别过脸。真之因此更加开心。
「好了。」
他精神奕奕地从位子起身
「望月少尉,接下来我们两位忧国之士应该去视察民间社交场所,以便探访英国民情。这是命令。」
最後,先醉倒的人是真之。次郎只得拜托店员跑腿,向自己的长宫报告之所以延迟了报到的原因。
「真奇怪,才喝那么一点酒,脚下的感觉怎么就变得很奇怪?」
「什么叫那么一点,你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加仑吗!竟然跟烂醉的人比酒还放倒五个人,你真的是军人吗?」
「就因为是军人,自然更不能输给英国人嘛?」
「请不要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连没喝酒的我都觉得头痛了。」
面对要著嘴皮的真之,次郎不由得仰天长叹。接下来还得带著这个烂醉如泥的军官去问候长官,实在感到前途一片黯淡。
两人所在地是名为白教堂的地区,老实说是个治安不太好的地区,不过这里有一问真之以前来过的店,因此特地叫了马车横越伦敦市中心来到此处。
夕阳西落已久,明晃晃的街灯映照著,道上人满为患。街头反倒比傍晚还热闹,而且每个人脸上均红光满面。
次郎扶著真之举步维艰地前行,同时欣赏路上的情景。
每个人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黑或灰,街道也是沉重的色调。但是零落的煤气灯照明、店家散发出的暖炉火光以及火炉的光,都为街上增添丰富的光影。
油香从街角的摊贩飘出,酒吧散溢著啤酒、琴酒与白兰地的酒气,其中也掺杂著窜出烟囱的煤烟与路上马粪的气味。
喧闹声也多采多姿,传来非正统英语的欢笑声,也有挥舞拳头与同伴高歌的人,还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提琴欢乐旋律。
光影、味道与声音。夜之伦敦其实很热闹。
「都一样啊。」
真之哼声道:
「看看那群人。原来如此,虽然每个人都高高瘦瘦,还有像天狗一样的高鼻子,但不都一样是人类吗?喝醉以後脸也会红,兴致一来也会唱歌,跟日本人没两样嘛。」
「是的。」
次郎坦率地点头同意。千里迢迢越海来访英国的真之似乎一抵达便想尽快慰问自己,从在酒吧的醉态来看,次郎便明了了。
爽朗且朝气蓬勃,在军校行事坦然、直言不讳的学长有时会莫名地笨拙。次郎虽也自觉是个木头人,但还是很感谢他的真挚。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与大道相交的巷子前有一排人墙。看来前方巷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彷佛传话游戏般,交头接耳的人群抿去笑声,掀起恐惧与狼狈,甚至开始参杂著轻微的女性惨叫。
骚动如涨潮般展开,扑向两人。听见人群为之骚然的原因,次郎的表情布上阴霾。
「又来了啊」
另一方面,真之则不解地皱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事,次郎?他们在吵的『杰克出现了』是指谁的事?是英国的鼠小僧(注:在日本江户时期出现,劫富济贫的义贼)之类的吗?」
听到真之刻意的滑稽说法,次郎不由得绽颜一笑,但表情随即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