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做不到。艾莉丝如果同情边边子的话,能不能等到边边子能承受失去次郎的时候为止呢?或许这是不容许的吧。区区十八岁的小女孩,居然要对吸血鬼来说等同神祇的始祖延后转生。
很早就与重要之人分别——全世界有许多这样的人。理智明白,却很难设身处地。她喜欢次郎,不想失去,不希望他消失。
于是——
「唉」
叹气的第二个原因,不用说,就是那个呆头鹅。
我喜欢你——单纯老实到丢脸的告白。不,事到如今——忍住羞耻得想死的心情——回头想想,那应该不叫告白,而是吐露感情。
可是。
可是啊。
什么嘛,那副鸽子吞下子弹似的反应是怎样?没说YES也没说NO连回应「嗯」还是「唔」都没有,结果只是屏息不发一语,甚至转过脸背向人,可恨也要有个限度!什么一百年前的伦敦?直一是丢光绅士……不,丢光男人的脸!居然让女孩子感到那么不好意思,却自顾自决定不予置评。当然她明白这是自作自受,可是,站在客观角度来看,那种态度也是不可饶恕的怠慢啊!
——至少稍微……稍微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或者害羞脸红之类……
然而偏偏却是一副「疑惑」……还是「困惑」?真过分耶,少女心都粉碎了。对那家伙处以磔刑没人有意见吧?真是的,居然把我当成傻子!愈想愈滑稽,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差点溢出来。
真想哭。
——次郎对我根本……
活了一百年的吸血鬼。并非无法想象十八岁的小女孩在他眼里是什么模样。更重要的是,次郎还有艾莉丝在。以前听他自己说过,她曾是过去的伴侣,如今仍在身旁,如今依然爱她。
次郎很温柔,所以她耽溺于他的温柔,甚至变得这么喜欢他。
——对了……原来是这样啊。
边边子突然想起以前某位女子说过的话。
——「放弃吧。」
——「他的血就算只剩最后一滴都属于艾莉丝?夏娃。」
难道「那个人」也是?
边边子闭上眼。各式想法在她脑子里打转,种种情感从心底涌现。无法处理,只能任其翻弄。好痛苦,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如此痛苦——记得曾在某首歌听过这段歌词。嗯——她想了想,如今才亲身体会。
从此以后她该怎么办呢?回家后要用什么表情面对次郎?直到他消失以前,要以哪种心情生活呢?他消失以后,又该怎么活下去?
不晓得,得不出……解答。
冒出来的只有叹息而已。
「唉」
彷佛硬是要清除怎么也消不去的苦闷般,边边子再度叹了一口气。
此时。
「——眉头冒出皱纹啰。」
「咦??」
抬起头,只见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性,坐在边边子的桌子对面。
相隔半年的面对面。那是一张之前天天碰面、报告、被其斥责的脸孔。
「……阵内部长。」
「嗨,边边子,妳好像烦恼得焦头烂额。」
他正是将边边子赶出「公司」的罪魁祸首,翘掉高峰会议跑来前部下身边的阵内章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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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开始就告诉你妳才对——」
阵内的嘴离开香草奶昔的吸管,缓缓说道:
「对那萝卜头不要有任何期待。明治时代出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他可是真心相信柏拉图式禁欲才是男人格调的活化石。」
反射性地深深点头后,边边子赫然红了脸
「部……部长!你想说什么啊!?」
「说什么??就是一般的闲聊啊。」
「……闲聊…吗?」
「想听吧?」
「不想听我闲聊吗?」
「………想听。」
边边子缩起身子,脸颊泛红,低着头抬起视线说着。顿时,阵内看过来的眼神邪邪一笑。边边子「唔」一声别开视线。
以为半年来自己稍有成长,其实一点都没有,轻而易举便陷入他人诡计,而且明明清楚自己陷入诡计,还想不出逃脱的手段。话说回来,她也不打算逃脱。阵内看透前部下的内心想法,而且还特地表现出「看的一清二楚」的态度,然而却无法忤逆他,个性真的很恶劣。
两人离开快餐店,走上狭窄的人行道。
平稳的晚秋午后,阳光柔和,空气微微凉冷。一个礼拜前还愉悦地展露鲜艳红叶的枫树,如今也换上稍稍带黑的褐色衣装。街道也随之失去色彩,逐渐转换为深色调。
在偶尔吹过的微风牵引下,细小叶片无声飘落。第五区没有摩天大楼,没有新市区可见的强劲高楼风,这片办公室与以前公寓的所处地区,对边边子来说是情感最深厚的土地。
身穿西装的阵内手拿奶昔杯走在落叶斑斓的人行道上,后面则跟着低头踏步的边边子。
相对于阵内轻松惬意的自然样貌,边边子看起来莫名紧绷僵硬,或许就好像被别人辅导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