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断摇晃往山下驶去。
维多利加的脸孔被壁灯的火焰照亮,又隐入阴影当中。就这么不断重复。
没有任何人说话。
维多利加终于以沙哑低沉的声音说:
“不论究竟如何,都已经是遥远的过去的事。我们要活在当下、活在……”
——嘎答!
马车似乎辗到大石头或树根,用力摇晃。
灯笼激烈摇晃,瞬间照亮坐在对面的安普罗兹的脸。
安普罗兹的脸上闪着泪光,小声问道:
“……当下?”
维多利加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就能够活下去。”
安普罗兹喃喃自语,似乎还微笑了一下,但因为太过阴暗而看不清楚。
蜜德蕊打了个大呵欠。然后开始嘀咕:
“这些艰深的话题我是听不懂啦,总之只要身体健康,有钱可花就谢天谢地啦。这样就很好啦……我是希望钱越多越好啦!
安普罗兹不禁笑了,一弥也跟着露出笑容。蜜德蕊打了个呵欠,像是筋疲力尽似地闭上眼睛。
马车在摇晃当中不断往山下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发出马蹄声。
维多利加轻轻打了个呵欠。
“……累了吗?想睡吗?”
“…………”
维多利加无言地点点头。然后小声说:
“久城,你来唱歌。”
“……唱歌?”
“没错。”
“……为什么?真受不了你……”
一弥叹口气,小声哼起拿手的童谣。当他放声唱歌时,才发现维多利加似乎在偷笑。
“怎、怎么了?”
“……唱得真烂。”
“你也是啊,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一直笑个不停。
马车继续下山。
4
到达山脚下的城镇时,已经是入夜的事。一行人还是投宿唯一的一家旅馆,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出发。旅馆的老板注意到安普罗兹的金发与贵妇般的容貌,再加上穿着中世纪的古老服装,害怕地说:
“是灰狼……!”
虽然他口中这么说,但是当安普罗兹天真地不断询问旅馆的经营、电话的原理、玄关大门吊着的鸟尸……他的惊惧也逐渐消失,转为变成嫌他啰嗦的态度。
“别像个口无遮拦的小孩一样,问东问西问个不停。你到底几岁啦!”
终于生气了,说完之后溜得不知去向。
第二天早上非常晴朗。搭着登山铁路下山、再转乘蒸气火车……直到中午时分总算回到圣玛格丽特学园所在的村子。
蜜德蕊在夏季洋装上面套上厚重修女袍,回到教会去了。
虽然抱怨了一声“啊——啊!又要回去过麻烦的生活了吗……”闭上嘴时已经将鲜红卷发塞进修女袍深处,表情也稍微收敛一些,乍看之下像个正经修女,发出巨大的脚步声走远。
布洛瓦警官带着德瑞克,搭上马车前往警察局。从马车车窗回头看着一弥:
“总之,回学校就对了。之后的指示我会跟学校联络。”
阴沉的声音让一弥感到不安,但现在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布洛瓦警官与德瑞克搭乘的马车远去,蜜德蕊也已不见踪影。
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旅途结束了。
从车站踏入村里的大街,吹来接近初夏的凉风,非常舒适。正午的大街上有许多人正在行走。街道两旁的店家也充满活力,许多人潮进进出出。
公共马车从身边经过,对面还有最新型汽车疾驰而过,发出巨大声响。
安普罗兹很稀罕地巡视大街。
“这里就是‘当下’吗……?”
他漫无目标地往前走,脸上浮起混合不安与期待的表情。一弥与维多利加则是目送他离开。
葡萄园甘甜的果实香气以及带有暖意的泥土气味随风飘来。下一班蒸气火车开进远处的火车站,可以听到高亢的汽笛声。
这正是村子一直以来的闲适情景。
安普罗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而回头跑来,抓着一弥,以再也忍不住的表情说起悄悄话:
“对了,在占卜的时候……”
“你说的占卜是指那个吗?”
“是啊。你和你朋友……”
“我和维多利加?”
“嗯。”
安普罗兹摇摇头,好像在说真是搞不懂一般:
“你们两个为什么问了相同的问题?”
“相、同……?”
一弥偏头。
回想起当时——维多利加走出教堂,眼眸带着泪水,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心想一定是听到什么令她震惊的话。她也说了,她是询问会不会长高……
(相同的问题……可是我并不是问维多利加会不会长高啊?)
一弥陷入思考。
终于想通,大叫一声:“啊!”
(不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