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宅邸,可是怎幺样都找不到。在革命那一夜有些东西被破坏、有些东西被偷走。那张书桌是昂贵的东西,一定是被人带走卖掉了。我非得找到才行。啊啊!」
「萝西,冷静一点。要是书桌被卖掉,那幺一定不在法国了。在这场革命里,有太多昂贵的物品被偷走,可是这个国家里根本没人有钱买得起。昂贵物品全都流落国外,在二手市场上偷偷卖掉了。或许去了是奥地利、西班牙,还是英国了吧?总之,那个已经不在法国了,绝对不在法国。」
「可是钥匙放在里面啊!安东尼大人是这幺说的!」
「钥匙?」
听到我的回问,萝西终于嚎啕大哭。
根据她的说法,萝西之所以去监狱工作,其实是为了救出安东尼。当时她的说法只是逞强而已。曾经热衷于革命理想的她,早已经为了旧制度崩溃之后依旧贫穷的生活和男人之间的权力斗争感到疲惫。可是安东尼认为自己若是逃走,只怕会害得萝西被捕,怎幺都不肯逃出监狱。没错,安东尼虽然无能为力,依然是个体贴的青年。
在得知即将处刑的黄昏,萝西告知安东尼这件事之后,他这幺说了。
如果可以,即使只救出薇薇安也好。那个愚蠢钢铁贞操带的钥匙,应该就藏在伯爵的书桌里这是他的说法。
虽然安东尼早已知道这件事,却因为畏惧伯爵的权力,无法给与薇薇安自由。「那个钢铁重坠,是家庭、父亲、社会囚禁一个没有谋生能力、柔弱无力的年轻女子的牢笼。我希望至少能够让薇薇安得到自由。这是我的赎罪。」面对于如此说道的安东尼,萝西点头同意,然后开始寻找书桌。
「他说那是牢笼。可是我打从七岁就开始工作,也根本没有想过什幺是自由、男人、女人这些事。」
萝西忍不住念念有词:
「贵族这种生物,老是想些奇怪的事。」
「是啊」
当时掠过我胸口的,是往昔靠在伯爵自傲的书桌旁边,不知在烦恼什幺的安东尼身影。难道当时的他就知道钥匙放在桌子里?现在的他一定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带着薇薇安逃走。
萝西落寞地喃喃低语:
「可是根本找不到钥匙。虽然我也偷偷去了薇薇安那里,她却说要和叔叔一起死,不肯逃走。薇薇安也真可怜,拖着那幺沉重的身躯,又只有十五岁,却被关在监狱里。从来不知道什幺是父爱,当然也不知道母亲在哪里。唉,早知如此,当时我梳头发时真该温柔一点,不该那幺讨厌她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幺用。」
「呵呵。不过想到她可以和安东尼大人一起死,还是觉得羡慕,真是可恶。我到底是同情还是怨恨呢?」
萝西垂着肩膀走了,我只能目送她无力的背影离去。单恋相爱的两朵蔷薇,第三阶级的黑发女子。就在这个短短一夜之间完全变样,有如另一个世界的崭新巴黎里,从早到晚充满血腥味,在为劳动阶级服务的巴黎里,之后的她又该怎幺活下去呢?
第二天早上,两朵蔷薇的处刑按照预定执行。
聚集在广场上的民众已经疯了,对着以简陋的无顶马车运来的安东尼投以咒骂,喊着革命、力量之类的话。安东尼曾经如此英俊,如今却瘦弱得判若两人。接着薇薇安也来了,或许是因为忧虑,她的头发变得雪白,摇摇晃晃步履蹒珊。两人的目光似乎瞬间对上,但是安东尼立刻被赶上断头台。闪闪发光的巨刃在旭日之下坠落,瞬间将安东尼的头与身体切成两半。
接下来轮到薇薇安以蹒珊的步伐往断头台前进。巨刃再度落下,曾经貌美的千金小姐也在瞬问身首异处。
刽子手以粗壮的手抓住原本是金色的散乱白发,举起鲜血滴落的头颅,群众一时之间为之疯狂不已。
薇薇安的眼眸紧闭,一脸平静。从远处望见的我稍微感到心安,虽然眼泪已经让我看不清楚前方、看不清楚任何东西,我还是在心中为薇薇安和她的叔叔祈祷,希望他们到了天国可以在一起。
肥胖的中年女子放声破口大骂,毫不容情地踢飞薇薇安瘦削的身体。抓住苍白手臂直拖到广场角落,同时发出刺耳笑声。这种过分的行为令我捂住眼睛,泪水让我再也看不清。接近中午,人们终于散去,广场上矗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断头台,染血的石板也保持原样,四处重返寂静无声。
当我打算离开时,一名老太婆与离开的群众逆向走来,慢慢来到广场。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太婆拖着脚步接近断头台,颤抖的手中握着某样东西,我不由得凝目而视。
那是一朵白蔷薇。
老太婆在断头台前供上一朵花,又拖着脚步不知去向。竟然有人哀悼曾经美丽的两朵蔷薇之死,让我感到欣慰。虽然想要追上老太婆,问问看她究竟是谁,但是回过神来,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究竟是谁,从那之后也没有再遇到萝西。
现在,我写着这手记的时间是一八一一年,距离法国大革命已经过了二十余年。在那之后,这个国家又发生过许多事。恐怖时代,活着的我们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