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水彩抓了抓头。
水彩原本就不认为自己会猜中。约一个星期前,她才从千铃本人口中听说「美作冲也」,所以她只是随便说说看而已。这个名叫「美作冲也」的艺人/演员年纪约二十三岁,是在特定族群间颇出名、演员父亲和女演员之间所生的优良品种:虽未对外公开,但在他漫游海外时听说染上了轻度的麻药上瘾,而似乎是为了戒毒——以及躲过媒体的耳目——悄悄来到了「日本的异乡」,隶属于日炉理坂的和歌丘。
「这种艺人真是烂透了!」这是水彩母亲的说法。「什么叫做轻度毒瘾?他八成以为这样就能帮自己『镀金』,像麻药什么的,一定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常有那种艺人吗?自满地说些什么:『我以前曾经很坏。』而会觉得那样很帅的人也有问题!真是不良影响!」
「嗯~可是啊,他有那样的父母亲,所以不光只是有钱,一定也背负着某种压力吧?」
千铃沉着地回答。语气虽然平静,但最近连续卷入不幸漩涡里的她,说出的这番话却总让人觉得带点沉重。「再说,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我也只是从护士那里听来的,他好像住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为了戒毒而接受特别的『勒戒治疗』……」
「……护士可以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吗?」
水彩的母亲总是保持一贯的批评态度。
「所以当然要保密喔!」
水彩的母亲「是~是~」地点头,而在她一旁——
「既然这样,你每天都在跑医院,说不定总有一天会遇到他喔,千铃!」
猜想千铃或许是想说这个,水彩高声说道。就是吧!要是真的碰到该怎么办呀?很棒吧!两人笑着交换诸如此类的对话。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中一年级暑假,为了照顾家人而每天跑医院,要是能因此遇见艺人的话,那的确会是件很棒的事吧?就算那位艺人是个瘾君子。说实在的,她对什么名叫「美作冲也」的艺人半点兴趣也没有。那是故作开朗,故作开朗——简直像是什么美妙的奇迹,两人那样彼此笑着也只不过是几天前的事。
就是嘛,就算是艺人,也不会因为遇见那种人就高兴成这样——水彩点头。像我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更别提正处在艰苦时期的千铃了,水彩实在不认为她有闲情逸致为那种事而高兴。当然,对这时候的水彩来说,她一点也料想不到不久后就会遇见那个「美作冲也」本人,更不知道将被他拿刀抵着威胁并被揉胸。因此水彩将「美作冲也」的事从脑中撇得一干二净,开始思考别的可能性。
咦~可是会是什么事?
她会真心感到高兴的事?
(……这……难道说?)
就只有一个可能……不,怎么可能。
「猜不到吗?」
她真的很想快点说出来吧?不知是否等得不耐烦,手机另一头千铃的音量变大:
「真没办法~那我给你点提示吧!提示就是……我……妈妈!」
千铃的妈妈?
(看她高兴成这样……)
(——不会吧!)
(难道说……难道说……该不会——)
一瞬间脑中浮现出记忆里,身上连着上百、上千……不对,是上亿根插管,简直就像浮在插管之海一般——附带一提,那几乎可被形容成「义大利面状态」——的千铃母亲的模样。只靠着维生装置才勉强活着的那个——
(……难道说,怎么可能……可是!)
(看她高兴成这样,该不会——)
「不会吧?」水彩不禁喃喃出声。「……真的吗?」
「没错!」
是迫不及待了吧,千铃的声音因喜悦而显得神采奕奕,她终于公布答案:
「我妈终于死了!」
「真的——咦咦?」
差点随着千铃充满幸福的声音脱口说出:「真的吗?太好了!」
水彩僵在原地。
她……刚才说什么?
她刚才……满是开心地说了什么?
这一瞬间,骨牌倾倒了。
2
「实在搞不懂耶……应该不是要守灵吧?」
「……谁晓得?」
外头是一片暮色。在太阳虽已隐身、但天空仍带着苍明的空气中,率先走下玄关前阶梯的父亲询问,身穿着日炉理坂高中制服的水彩则欠缺信心地回话:
「……不知道,可是,应该不是吧。」
(「然后啊,水彩,我希望你现在来医院一趟……不,请你家人也都一起来。」)
(「因为我想让你们大吃一惊!」)
老实说,她并不想大吃一惊。
就连现在她也还心有余悸,要是再被吓到的话……
(「我妈终于死了!」)
「死掉的事情是真的吧?」
对于父亲的问话,她以「嗯,大概……」含糊带过。
千铃那满是欣喜的声音,会是像平常一样「强颜欢笑」吗?可是究竟为了什么而必须强颜欢笑?再说,她那口气实在不像是「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