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滔滔流水声不绝于耳,但却只感觉得到一片沉寂。也许是因悲惨的死尸所致。
杀戮者离去后,过了约莫一小时之久,死寂的世界开始有了动静。那是将东方天空染成一片青色的初阳,朝这片凄惨大地张开淡色光翼的瞬间。
老猎人的尸体出现动静。
原本已脉搏停止、脑波平息、失去任何生命反应、宛如木乃伊般的肉体,此时却正缓缓重拾生气。
血液再度于体内奔流,在强劲有力的心跳下,他再度睁开双眼。
为了让思绪能跟上一小时前的步调,他闭上眼睛沉思了三秒左右,接着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伸手往脑后的那个小点——和圆筒夺走他同伴性命的小点一摸一样,取出一根锋利的长针。
是他的父亲告诉他这根三十公分长的白色兽骨针该刺向哪个部位,而他父亲则是向祖父学会这项知识。
“在森林或冻土中无法动弹时,如果你判断在救兵来到前有断粮之虞,就在这里打一针吧。这么一来,你将成为一具尸体。只有血管中最细的一根血管会输送血液,让人不至于脑死,其余皆和尸体没有两样。没人会发现这条血管。睡着插法的不同,可以控制要假死三十分钟、一小时,甚至是一年、十年,都不成问题。”
父亲说过,在这段期间,就算不吃不喝也无妨,他还特别嘱咐道,得确认有无其他野兽,再调整用针的时间。
“曾曾祖父曾经说过,远古时,会出现一群身似圆筒、长满章鱼触手的怪物,见人就杀。当时逃过一劫的,唯独我们正巧在进行这项假死实验的祖先。”
老猎人口中喃喃自语。那是他对父亲和祖父的感谢。
他环顾横陈在这片迷雾大地上的惨状。
“得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自言自语着,拿起先前靠在行李上的火药枪。
枪一入手,他旋即摇身成为一名狩猎高手。
枪托抵在肩上时,他已扳开了枪机。
对付装甲火龙专用,重逾三公斤的来福枪,纹风不动地对准前方的土石流。
老猎人竖耳凝听淙淙水声所产生的变化。
老猎人发现浊流中有一只手臂勾住岸边。
似乎是支撑着身体,不让身体被冲往下游,这时另一只手臂也跟着出现,紧接着一下个瞬间,主人手的全身跃离水面。这可一点都不轻松,他跳上岸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正当此人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时——
“是队长吗?”
老猎人出声询问。
此人猛然一惊,浑身泥泞的身体弹跳而起,但旋即化去紧绷的情绪,朝老人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是老爹啊。太好了,你平安无事。还好那些怪物无法追进水里,让我可以捡回一条命。其他人……”
老猎人颌首示意。
“都被干掉了……真有你的,居然没有送命,对了,你原本是个猎鱼高手对吧。”
队长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队长居住的村庄附近,有无数个沼泽和湖泊,水量丰沛,族人代代皆以猎鱼为业。全长达三公尺的河鱼,是贪食无厌的可怕肉食鱼,若非队长的族人们亲自动手,一般人很难将它捕获上岸。
他之所以能证明自己在猎鱼方面的才能无人能及,全赖其天赋异秉。因为在屏息的状态下,他能在水中停留长达一个多小时。
“当洛斯柯被抓走时,我便纵身跃入水中,手中紧握着呼吸用的水草。我完全丧失了斗志,躲在水里一个多小时不敢出来。不管怎样,还好你还活着。比起孤军奋战,两个人一起同行总是壮胆多了。”
“难不成……你还要继续前往?”
老猎人双目圆睁。
“它们就守在前方呢。搞不好还有更骇人的怪物。”
队长调整呼吸,复又低头望向地面。
“这是工作,没办法。村民们个个都怀抱忐忑不安的心,等着我们回去。我无法就这样厚着脸皮,独自一人逃回村子里。这么一来,他们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这时他猛然察觉。
“差点忘了,我没办法强迫老爹你。毕竟你好不容易才捡回了这条命。没必要陪我一起平白送命。接下来我独自前往就行了。你自己多保重。”
“目前该做的,是先将他们埋葬好。”
老人凝睇着东方渐露鱼肚白的天空。
“待会儿出发。趁着天亮,尽可能深入内地。我会和你同行。”
埋葬好那八具尸体后,两人休息片刻便即启程,当时已过正午。徒步走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周遭便开始呈现诡谲样貌。
渐趋稀薄的雾气,使他们得以远眺,但映入眼中的,净是死寂荒凉的大地。
不,不知是否该称之为荒凉。
一片辽阔无垠的黑土大地,不见任何生命迹象,唯有这片苍茫围绕这两名调查员,甚至令他们不禁怀念起适才那圆筒生物熠熠生辉的红色眼珠。
双脚支撑着背后粮食和武器的重量,陷入地面的泥泞直达脚踝;水蒸气虽尽掩苍穹,却仿似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