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之中——
接着,八年后。
雪国待在同一张床上,因染上感冒而独自躺在这里。
想起这段化石般的记忆,他有种不知道算不算极度害羞的微妙心情。
(……妈妈大概中途就发现我们互换身分了吧。)
毕竟那发生在八年前。
只要看当时的照片就明白了。当时雪国跟舞姬的状况是,无论身高或体重都是舞姬比较占优势,而体弱多病的雪国在两三年后才追上她的体格。只要稍微看一眼,马上就会发现不自然之处吧。
就是因为发现这件事,母亲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也不一定。
向他说出那句温柔话语的母亲,数年后,父亲因犯下担忧已久的大错,被调往海外,她也陪着他离开家里。而『用古典芭蕾熏陶成女生~大作战』也完全失败,舞姬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走上了与期望的未来相去甚远的路线,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呢?
(——嗯?)
翻过身来的雪国,注意到一个不熟悉的东西。
在用来代替床边桌的旋转椅上,放着托盘与砂锅。
它看起来似乎放在这边还没多久,盖子上的透气孔还有蒸气冒出。
记得在半梦半醒之间有过『要不要吃些什么』的对话,看来他当时真的有点头说好。
就算语气不善,她还是为自己好好做了午餐,所以必须感谢才行。
(谢谢你啰,小舞。)
雪国连忙把托盘放到膝上,打开砂锅的盖子。
蒸气轻轻窜起。啊啊,好感动。出现在眼前的,完全就是妈妈以前做给他吃的杂烩粥。由于鼻塞而无法闻到味道这点让他遗憾得不得了。小舞,你马上就能嫁出去了!
「我开动了——」
他拿起附在一旁的汤匙,小心吹凉后送入口中。
「————————————————————!」
啊呜喔。
他痛苦挣扎。
好难吃。
太难吃了。
「…………好甜、好甜、好甜啊啊啊!」
他从来不知道鸡高汤与甜味的组合是这么难吃的味道。而且他以为是脆梅的红色碎块其实是福神渍,甜度变两倍。(译注:将七种蔬菜切碎,以酱油及砂糖腌渍的腌渍物。)
雪国含泪瞪着砂锅。
充满花边的睡衣也就算了,这样对待病人不会太多分了吗!?
雪国把砂锅连着托盘一同拿起,离开床铺。
「喂,小舞!这个杂烩粥是怎么搞的!」
雪国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地跑下楼梯。然后,冲进一楼的雪国哑口无言了。
一楼已经沉入腐海底部。
在走廊正中央,还没脱水的衣物像蛞蝓一样趴在那里。来到厨房一看,待洗衣物散乱一地,一根切到一半的葱还留有绿色的部分,掉在地板上。如果不小心踏到,大概会像踩到香蕉皮一样摔跤吧。
「给我等一下……小舞……?」
他一边闪避葱跟待洗衣物,一边寻找舞姬,然后发现舞姬就在客厅。
无视于荒凉的惨状,她蜷缩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睡着了啊……?」
该生气吗?该感到无奈吗?不对,不管哪个都行,总之……
「起床————————————」
「哈啊?」
他用报纸做成扩音器大喊,舞姬总算醒过来。
「咦……你不去睡觉怎么行呢,雪国。」
「要是有人吃了这个还睡得着,我还真想见见那个人呢。」
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声音中带刺。
「有什么不对吗?」
雪国默默把端过来的砂锅锅盖打开。
舞姬睡眼惺忪地闻了闻杂烩粥的味道后,拿起汤匙把粥送进口中。
「……嗯,还是热的嘛……好吃好吃……」
「呃,那个……」
她在吃、正在吃。
她一直吃着那个极度难吃的杂烩粥。
「我吃饱了——」
双胞胎姐姐放下空荡荡的砂锅,又砰地躺下来。
雪国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这个人真的是、这个人真的是……
「……自己也发烧的话就要说啊————————————!」
他可没听说过就算发烧到变成味觉白痴也要努力啊,姊姊。
总之,既然把感冒传染给她了,那就不能放着不管。雪国把她送到里面的和式房间,铺好棉被让她躺下(毕竟要把她送到二楼双层床的上铺还是太勉强了)。
简直就像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一样,他的身体开始觉得轻松些了。
都是舞姬尽心看顾他的功劳。
「雪国……?你要去哪……?」
「没事,你睡一下吧。我只是要帮你拿替换的衣服过来。」
「真的吗……?」
听到她胆怯的颤抖声音,他几乎要哽咽了。总之,他就快点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