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又右卫门。虽然比十几年前在江户柳生武馆看见的时候显得略微苍老,但仍是当年刚毅威武的相貌,只是与那时相比有一种说不清的妖气。那双冷笑的眼睛也嘲讽里带着几分凄惨。“这个少年已经死过一次。死的时候,他想重新转生到这个世上,过另一种生活。凝聚着这种意志力,他与一个女人交媾,然后女人怀孕,生下来这个少年。而且,生下来并不是婴儿,而是撑破女人的身体,以死之前的样子出来的。”“……”他的声音好像阴阴冥府中传来的嘟哝的声音。“您也许听说过,鄙人上野讨敌也只是助了内弟一臂之力。当年大名与旗本的多年争斗就是以那种形式爆发的。一位叫河合又五郎的人,杀死了备前冈山池田侯的家臣渡边源大夫,为逃避追兵,投入江户旗本门下求救。旗本一派觉得奇货可居,拒绝了池田一家交出又五郎的要求。池田一家进退两难,大名袒护池田一家,两个阵营围绕着又五郎陷入了剑拔弩张的状态……”又右卫门开始说道。“如果说河合又五郎是旗本八万骑对三百诸侯泄愤的一个合适的道具的话,那么与渡边源大夫之兄数马一起追杀他的鄙人,也许应该说是大名一派的勇士。我们在伊贺健屋之■的街头成功地截住了那个又五郎。……这样大名便有了面子。”他说起一代的壮举,淡淡地,那声音里甚至带着像风一样的阴暗的底蕴。“大名想就此结束这场争斗,考虑到如果以后过于重用又右卫门,会再次挑起与旗本一派的争斗,所以将又右卫门送到了偏远的鸟取,不许我再出面。这样,这种做法表面看来似乎是防止旗本一派的复仇,但却近似于发配囚禁……又右卫门在讨敌之后,不过三年便病死了,其实是因为受到这种意外的待遇郁闷而死。”完全像讲述别人的命运一样,他说道。但那冷漠的语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深刻的感受。胤舜专注地倾听着他的话,被他的样子深深吸引住了。难以相信,对方的声音和姿态里,有一种超越是非、不能不信的奇怪力量。“死的时候,鄙人与一个女人交媾了。大约半年后……又在九州岛原回到这个世上,在这里仍这样活着。”又右卫门又露出了笑意。“这位年轻的行脚僧也是如此……他并不会因为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他手下,觉得有什么稀奇。”又右卫门盯着对方,说道,“胤舜先生,你已经看到了,我们一直追赶你,挑逗你,自有很多原因,首先……”“是什么?”胤舜说道,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像噩梦里的声音一样。“是因为要让法师知道,像法师这样愚蠢的禁欲戒律,遇到有些对手,在胜败世界里毫无用处。”“……”“你看!本来的话,今天法师的功夫应该达到最高境界。”“……”“可是,却惨败在最近连日连夜随心所欲地交媾,比武之前还耍笑的毛孩子手下,这是何等可笑!”“……”“无用,无用,无用啊!胤舜先生,法师的禁欲实是愚蠢之至!”说什么,宝藏院胤舜也无言以对……不仅被对方的理论彻底击垮了,同样地,他被来自自己内心的震撼,被一种完全崩溃的感觉夺走了灵魂。“不过,这个年轻人在事前交媾,并不只是为了嘲笑法师,让你丧魂落魄,而是因为需要交媾中的女人的头发。”“头发?”胤舜呻吟道。他又想起了刚才枪尖上那不断地飞来的黑色细圈。“那是头发吗?飞来的是发圈吗?”“那是用交媾中的女人头发做成的圈。它们像切蜡一样切断了法师橡树制成的枪杆……”“是这样。”“忍法发切丸,你听见这样叫的声音了吧。”“忍法?”“这是学自源氏的名刀须切丸,那是一把连头带头发都砍断的名刀,而这是名刀都会砍断的头发,所以命名为‘忍法发切丸’。”“他是忍者吗?又右卫门。”“说是忍者,刚才说过,他是活在魔界的人。”“名字呢?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什么?”又右卫门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慢慢腾腾地弯下腰,伸过脸来,喃喃细语似的说:“胤舜先生,法师的枪法想达到那种忍法的境界吗?”“能吗?”“法师如此大的年纪仍有这等精力,不是常人。而且,没有必要不自然的禁欲,这对你枪法开眼有害,还是放心地与女人相交为好。”“能……能吗?”“看到你能,所以才来追法师,这样纠缠你。刚才的比武完全是为此。”“能吗?又右卫门。”胤舜声音嘶哑,眼睛闪闪发光,像着了魔一样。为此要做些什么呢?那样到底又会怎样呢?他已经失去冷静的理性了。“又右卫门,我并未不自然地禁欲。宝藏院的僧人都被清僧戒律束缚着。但是为了枪,为了领悟到枪法的奥妙的话,我什么都会做,即使破了戒律也不怕。不,宝藏院胤舜在刚才被打断枪的时候已经死了。”胤舜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那,那,我怎么做才好呢?”“也就是说,可以转生到魔界。”又右卫门说。一边说,一边系上头巾:“如果和法师最满意的女人交媾的话,至少一个月以后,法师将从她的身体里破腹而出,转生到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有着崭新的生命力,不,有魔力的宝藏院胤舜。”胤舜瞅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佐奈。“但还有个条件。”“什么条件?”“新的宝藏院出世之前,必须旧的宝藏院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这种交媾,是法师临死的时候发生——必须是快要死了,具有彻底想要再生的最后的意志力。”“我死的时候?”“今天还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