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邀请极少数知道概略前因后果的相关人士参加。这也算是魔术师的宿命吧。
等到墓园里的人全部离去之后,绮礼把目光移向停放在后门的租用车。
「差不多该把你母亲带过来了吧?」
「──好,我会的。」
担任丧主的本来应该是未亡人远坂葵,但是因为她现在有病在身,所以无法现身于人前。总之远坂家对外界是这样说明的,但是凛个人还是希望至少在父亲的棺木盖土之前,能够让他和母亲最后再见上一面。
其他列席者还在的时候,凛就一直让葵在车上等著。她把母亲带下车坐上轮椅之后,推到时臣的坟前。年轻貌美的未亡人脸上神色木然,双眼虚幻的眼神直直盯著天空。
「妈妈,来,最后向爸爸说句道别的话吧。」
听到凛的敦促,做梦之人的眼神忽然聚焦在地上。
葵环顾四周的墓碑行列,有些胆怯地眨眨眼。
「呃──凛,今天有谁举办丧礼吗?」
「是啊,爸爸他死了。」
「那就糟了,必须快点把时臣的礼服拿出来──凛,去帮樱换衣服。啊啊,该怎么办,我也要打理一番才行……」
葵坐在轮椅上一阵慌乱之后,忽然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似地垂下脑袋,随后又再度抬起头来,这次她对著无人的半空中微微一笑,伸出手开始动著手指。
「你看,领带歪了喔,背上也黏著毛屑。呵呵,请你打起精神,你可是凛和樱两人最引以为傲的父亲呢……」
葵对著只有自己才看得见的丈夫殷勤地说道。凛只是在母亲身边忍耐著,一语不发地看著她。
绮礼当然没有把远坂葵如何因为缺氧的后遗症造成脑部损伤的来龙去脉告诉凛。凛只知道葵也和父亲一样,成了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牺牲品。
葵丧失正确认知现实的能力,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在她内心的世界,远坂家又回到樱还在、时臣也还活著的时间,就此停止不动。葵每天就在宽敞的远坂家徘徊,与记忆中的丈夫与次女交谈、欢笑,生活在家庭圆满的梦幻之中。
照顾母亲的凛被孤零零地留在现实世界过活,每天看著母亲在眼前演出她无法共享的幸福默剧。年幼的下任家主无法与任何人分担悲伤的心情,今后她必须背负沉重的魔导家门,还要忍受刻印带来的痛苦。对一个只有小学生年纪的少女而言,这种命运实在太残酷了。
对言峰绮礼来说,担任这名悲剧少女的监护人真是大大的幸运。
他已经知道自己畸形的感性只能在别人的痛苦与悲伤当中找到喜乐。在他的眼中,凛的现状就一名多愁善感的少女来说真是最无懈可击的成长环境。自己能够处于最近的位置就近观赏,就好像是拿到一瓶特等美酒一样让人高兴。
但是──绮礼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吗?让人很不满的是,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虽然这名年幼少女背负著世上少见的悲哀困境,但是她从来不流一滴眼泪,甚至连抱怨的话都没说一句。
就像现在,看著悲惨的母亲连父亲丧礼都无法清楚认知,凛坚强地压抑感情,等著母亲的状况安定下来。对一名年纪尚小,还需要向双亲撒娇的小孩子来说,这应该是一幅相当绝望悲惨的画面才对。
凛把这当作是自己的命运,并且毅然决然面对这一切。这种少见的强烈自尊与克己心就是远坂凛这名少女最大的美德。站在绮礼的立场,这也是最让他感到痛恨的困难之处。
这女孩或许的确是装满了美酒的酒瓶,但是一个打不开瓶盖的酒瓶不但无法品尝个中美味,反而还叫人恼怒。
就算有再多苦难降临在她身上,这些逆境全都只会磨亮凛这颗原石而已。就连至爱母亲的凄惨丑态都不会对她的人格养成造成心理障碍,说不定看见人类的脆弱与虚幻反而还会让她培养出慈悲与宽容的心灵。
这名少女虽然走在魔导这条道外之途,却没有魔术师特有的扭曲与缺陷。她或许会像从前她父亲那样,像正常人一样形成均衡的人格。对绮礼来说,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状况。他本来还期待远坂时臣的亲生女儿一定会开出一朵相当异常扭曲的妖艳花朵。
绮礼藏起内心真正的想法,将手放在凛细小的肩膀上激励她……
「我之后又要离开日本一阵子……你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没有。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依赖你。」
少女看也不看绮礼一眼,以冷硬的声音不悦地说道。
凛遵从父亲的遗言,对言峰绮礼担任监护人的事情没有表达反对意见。但她还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绮礼的厌恶感情。绮礼身为时臣的助手与他一同上战场,到头来却还是没能保护时臣周全。凛至今还是对绮礼怀抱著愤怒与不信任感吧。
凛的稚拙恨意让绮礼感到非常滑稽。他现在就已经很期待将来当凛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半年后了。届时将会进行第二次刻印移植,你要好好保重,注意身体状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