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多数人缺衣少粮马也少了吃嚼枣花马瘦得可怜颈脖上毛发稀疏宁忌给它取名叫做“秃驴”倒是曲龙珺可怜它私下里将它叫做“小花”帮着宁忌在山壁旁又建了个小棚子做安置每日里悉心照料。
如此这般江南的冬雪或缓或急地下两人在这处山间建起小小的避风港每日里加固窝棚、喂马、烘柴、有些艰难地生火做饭宁忌在四周放风警惕偶尔出去埋伏军中斥候、流寇为了喂马甚至还去军营偷偷背了几趟草料回来间中又有过几次这样那样的小变故转眼间已经到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三了。
前一日跟随着遇见的斥候离开了这边在那场混战之后弄到了物资此时回到山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风呼啸之中两人在窝棚里安置好“秃驴”随后在房间的炉灶里生起火来待到光芒摇曳才能看见眼前少女的脸上发鬓凌乱、嘴唇青灰的狼狈模样。
如今的江南已成绝地这一年的冬季也异常寒冷外头公平党数支打得头破血流普通人易子而食、军队食人肉都已不算鲜见即便是偷藏在山间两人见到过几次逃荒的外人打交道的结果都算不得好。
少年昨日觅着军队的痕迹出去后曲龙珺便没敢生火白日里大概也只是吃了少许生食这时候状态自是不好但见得宁忌回来眉眼间笑意宛然看来柔弱的瓜子脸上变得轻松起来。
宁忌也不好多说什么火生起来之后炉灶上架了锅子开始烧水他才将手伸到对方的额头上正往炉膛里添柴的少女跪坐在床边定了定待到对方手掌松开方才将柴枝扔进去随后又被拉了手过去把脉。她低声道:“没事的。”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
“……嗯。”
两人之间曲龙珺的年纪比宁忌要大两岁但宁忌占了“恩公”的身份又会武术冷着脸时少女向来是没什么脾气的。当然宁忌这种表现气概的时候倒并不算多过得片刻将她的手放开也不说什么诊断结果曲龙珺看了看他埋头烧水宁忌整理从外头偷抢来的东西。同居生活的第三个月即便是这样的沉默似乎也变得颇为自然了。
但事实上此刻的两人正处于复杂而又微妙的相处阶段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体会。
自江宁重逢的那一刻彼此的心中其实是很亲切的。乱世之中的“他乡遇故知”任谁心中都充满了喜悦。
他们在西南便有过相识。但对于那一段经历的认识彼此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于曲龙珺而言她并不知道少年早就监视过她一段时间的事实也不知道对方杀死闻寿宾后救下她的理由为何在她这里自华夏军出身的“小恩公”强大、帅气却也有些高傲许多时候会觉得对方有些难以亲近甚至于——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叫过她几次“小贱狗”。
为什么用这样侮辱性的词语骂她想不清楚而为什么骂她还要救她对于她来说也一直是心中的谜团。
西南小院中的那一晚少年杀人时的果断与冷冽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无比深刻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心中真对自己有意见将自己顺手杀掉绝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那次的事件之后她身边没有了闻寿宾的掌控随后因为父仇的缘故离开了华夏军孑然一身像是从头再来却也彻底变得无依无靠要说记忆中印象深刻些的人无非是华夏军的顾大婶与这位“小恩公”。九月里公平党表露出狰狞的面目之后她听到这位“小恩公”的名头甚至与对方重逢心中顿时像是有了归处。
但这样的想法真实吗?是不是她的一厢情愿在西南时那张冷冽的脸那声“小贱狗”的称呼对方又是如何看待的她这些东西却又难以细思。
至于宁忌这边与小贱狗的重逢是这次离家之行当中最无法想象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这种感受是温暖还是喜悦作为钢铁直男尤其是不久前才在西南遭到过贱女人伤害的钢铁男儿就心中对某个异性感到温暖这件事情这是不愿意多想的更别提从口中说出来。
如同在张村听说小贱狗一个人离开之后的反应一般她要死了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能够说什么呢?不想让她死?他救下她不过处于简单的人道主义一时的仁慈她学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做了决定要自立自强自己若是无比担心那成什么了。
“何文爱高畅”都那么羞耻更何况“龙傲天担心小贱狗”。
而从西南离开之后他其实也并未过多地去想自己希望将龙傲天的威名大大的打出去的执念到底是因为什么。张村的评价固然是一个方面但事实上在龙傲天这个名字被打上“五尺淫魔”的污蔑后他也完全可以改个东方不败、西方失败之类的名头从头再来的。
为了追杀于潇儿离开西南一路招摇到三千里外小贱狗找到他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间松了一口气。
这些话并不好说甚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过。重逢之初能够谈论的无非是从西南出来后的一系列经历不久之后可以沟通的东西其实就少了起来。
宁忌的背景、家境包括在华夏军中许多具体的事情他是无法跟对方讨论太多的;而另一方面曲龙珺的父亲死于华夏军之手她随后被卖做瘦马带去西南搞破坏这些素材也并不是适合敞开说的话题。不好提及过往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男女能够聊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