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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热。”犀川下了车嘟哝道,“太热了……”
“您再说热也不能变凉快。”国枝走近犀川说。她戴着大大的麦秸帽,穿着T恤衫和七分裤,老远一看就像个男的,离近了可能也看不出是女的。
过了乡间小路上的小桥,沿着河坝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码头。河不足十米宽。要去妃真加岛必须从这个一色港坐船。说是港,其实就是靠近河口的岸。堤坝下面与河相对的一侧有个没铺柏油的停车场,犀川刚把车停在那里。
国枝桃子助教好像比犀川先到了一会儿。她也是坐车来的。国枝是两年前辞去研究所的工作当上犀川的助教的。她比犀川年轻四岁,今年二十八岁了,但还没有结婚。不,她结婚简直不可想像。
犀川穿着平日的衬衫和蓝色牛仔裤,只是提包换成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宽底旅行包。他在堤坝上回头一看,只见国枝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帆布包。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二。阳光让人喘不过气般强烈。犀川从车里下来没几秒钟便开始出汗。等国枝上到堤坝来后,两个人一起下到堤坝的另一侧,只见几个学生已经在渡口了。
研讨旅行的地点是和萌绘说好的妃真加岛。犀川没问她是怎么跟对方说的。幸好岛上原有的野营地的设施还在,帐篷啊野营用品和水管子都能用。听说是直接跟现任真贺田研究所所长索要的使用许可。
参加今年研讨旅行的老师只有犀川和国枝。犀川上头的教授有事不能来。研究生有六个人,四年级两个人,加上西之园萌绘和老师一共十一个人。
渡口现在没有船。稍远的地方倒是可以看见有很多小渔舟。
犀川和国枝走到学生们的地方一看,大家都微微低着头。渡口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候船室,长椅上几乎没坐什么人。有两台老式的自动售货机。学生到了八个人。
“西之园同学还没来吗?”犀川看着大家的脸问。一看表,离开船大约还有十五分钟。
“她不坐直升机去吗?”研究生渊田边喝果汁边说,“那小姐是不会来这种破地方的。”
装着野营用具的包袱数量相当多,还有能用三天的水和食品。
“啊,她来了。”滨中看着上游的堤坝的方向说。
有一辆黑色的车过了桥开上了堤坝正往这边来。那车没有驶进停车场而是顺着渡口那边的斜坡开了下来。近了一看原来是辆深棕色的美洲虎。萌绘通常是自己开一辆鲜红色的4000CC跑车的,不过犀川以前也在西之园家的地下停车场里见过这辆美洲虎轿车。
高级小轿车静静地在众人面前停下,后门开了萌绘走了出来。驾驶舱里坐着一位戴着白手套握住方向盘的白发老人。
西之园萌绘戴着大大的粉色太阳镜,穿着白色的水手裤和乳白色的条纹小T恤。她从车上下来后先撑开了一把雪白的太阳伞。相当优雅,但是不合时宜。于是学生中有人轻轻地叹气。
“帮下忙。”她站在车后面,迅速地打开了后备箱,“行李太重了我拿不动,谁帮帮忙?”
“都拿什么来了啊?”学生里年龄最大的川端说,“西之园同学,自己拿不动的东西带来了会给人家添麻烦的。”
“但是这是大家的东西啊。”萌绘微笑着,“大家也都想来点凉快的东西吧?”
后备箱里放着两台大大的冰箱。
“啊,啤酒?真细心啊。”渊田也凑了过来。
“一个里面是啤酒。”萌绘对从后备箱里往外抬冰箱的川端和渊田说,“另一个里面是冰淇淋。”
“冰淇淋?”渊田叫了起来。学生中又响起了一片叹气声。
犀川转向驾驶舱跟车里的取访野老人说起了话。取访野特地从车里出来向犀川深深鞠了个躬。他在西之园家工作了三十多年,是他们的管家。虽然是夏天,他也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结。
“小姐就请您多照顾了,老师。”取访野担心似的小声说。这么热的天气这么荒凉的地方,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又清凉又优雅。
“嗯,没问题的。您别担心。”犀川也小声说。不知怎么他不想让学生们听见他的话,“她野营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她好像非常高兴……”取访野说完就笑了。
“啊是吗,我也看得出来她非常高兴……”犀川朝取访野挤了一下眼睛。
2
回来的船哗啦哗啦地熟练停在了栈桥边。这是只五米左右的小船,只有驾驶室有棚,后面的部分张着帐篷。犀川以前只在河内和伊斯坦布尔见过这样敞着甲板的船。下来几名乘客,其中最后一个向犀川走来。
“请问是犀川老师吗?”男子走到犀川面前和蔼地笑着说。
“啊,我是。”
“我是真贺田研究所的,我叫山根。”男子微微点了下头,“这位是西之园小姐吗?”
“不是我。”犀川旁边的留学生小吴忙回答道。
“西之园在……”犀川指了指在自动售货机前买果汁的萌绘,“那个打着伞的女孩儿就是。真是不好意思,这么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