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的右手下垂,像钟摆一样摇晃。杜萌的视线尽可能避开男子的方向,房间的冷气发挥了作用,她现在全身发冷,但是额头和脖子却淌出汗水。不过和之前比起来,杜萌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也恢复了思考能力。
从刚才到现在,男子什么也没做,他至少枯坐了三十分钟以上。他究竟几岁呢?声音听来像二十几岁,有着修长的身形……他从哪里潜入的?啊,刚才一定就是他按的门铃,可能趁着杜萌走到大门前时,他就跨过铁栏杆来到庭院,然后杜萌前脚离开,他便后脚从开启的门进入屋内。
那把枪是真的吗?她没有头绪,不过至少男子的态度缓和下来——不对,只是感觉上罢了,因为戴着面具的脸根本看不见表情。
房里一阵不自然的沉默。男子没有任何动作,也可能是还没开始动作。接下来他打算怎样呢?杜萌自问着。她突然觉得一阵口渴,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咬着牙根,而双手抱着的膝盖已经不抖了。
“可以说话吗?”杜萌试探地问。
“可以。”男子有点惊讶地回答。
“你要做什么?”
“绑架。”
“绑架?你要带我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
男子的回答意外地多了几分理智,冷静的口气十分独特,像是压抑着情感。
杜萌想起双亲和姐姐。绑票……该不会……?她脑中浮现恐怖的讯息。她的父亲是县议会议员,一位政治人物,杜萌脑中瞬间设想了好几种情况。
“我父亲他们也被绑架了对吧?”
“被绑架的是你。”戴面具的男子略带嘲讽地说:“虽然是意料之外,还是帮了我大忙啊。如果来硬的,只会让你受伤,这对彼此来说都很麻烦吧?”
“我不想受伤。”
“我也不想让你受伤。”
“我父亲他们在哪里?”
“无可奉告。”
“你要的是赎金吧?”
“不要多话。”男子低声地说,口气没有十分强硬,但也颇具威吓作用。
杜萌噤声。不管怎样,幸好对方还算通情达理,应该可以逃过一劫。想来把父母和姐姐带走的家伙应该是这个人的同伙,说不定另一边正以杜萌的生命安全吆喝胁迫着家人。不同于一般绑架,这些歹徒强行带走全家人,将独自留在家中的女儿变成人质。仔细想想,手法实在不寻常。
杜萌推测,至少有两个人以上限制着家人的行动。他们打算怎么拿赎金?会要父亲打电话给银行吗?还是这栋房子某处就放着现金?交出赎金后,是否会再度确认女儿的安危?戴面具的男子也许是在等电话,可是杜萌的房间里没有电话啊,那是在等什么?早上应该也是歹徒们强迫家人打电话给佐伯千荣子的吧?一定是枪口指向父亲,要父亲打电话给佐伯的。
杜萌暗自思忖可能的状况,眼前的男子或许是昨晚将家人拘禁至某处后又返回的,为了绑架她而特别回到屋中。不可思议的是,在约略推敲出事情的经过后,自己的情绪就不再起伏不定了。杜萌回复平常的样子,开始冷静思考。
“我们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杜萌静静地问。
“你说呢?”
“你不饿吗?”她露出微笑,“我刚才正要做早餐喔。”
男子闷哼一声。
“我不会逃。要是逃走,我父亲他们也会受到伤害吧。”
“没错。”
“那我们两个人下楼吃早餐好吗?”杜萌缓缓起身,“喂,可以吧?”
男子起身朝杜萌走来,枪口仍旧对准她。在距离约两公尺处,他停了下来。
“这里很无聊对吧?”杜萌说。
“少装镇定了。”
“好。”杜萌点头。
“给我走慢一点,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是,我知道了。”
“你先走。”男子用枪指着房门口。
杜萌走到门口,回头问:
“可以让我换一下衣服吗?”
“换衣服?为什么?”
“这身衣服……很丢脸。”
“随便你。”
“谢谢。你可以面向那边吗?”
“不行。”
杜萌只好走近放在地上的行李,男子手上依然握着枪。她无视于男子,迳自换上牛仔裤。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真是大胆啊。”男子的语气充满讪笑。
“你不也是?”
“我?怎么说?”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真的没对我怎样。”
“我们的目的不是那些枝微末节的小事。”
换装完毕的杜萌看了男子一眼,男子撇过头去,在大大的面具后面约略可以看出男子的发型。反戴的棒球帽下是飘逸的长发,看来他的年龄应该不大,说不定还比自己小上几岁,杜萌心想。
杜萌先开门下楼,男子在距离她不远处跟着,就这样从走廊一直走到大厅,杜萌都没有回头,只是直直地盯着大厅的彩绘玻璃走下楼。她仰望着天花板的八角型屋顶,突然想到三楼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