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的引导我们才能真的来到这里。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往南开……”
“往南吗……好。”
我继续依照她的指示变换了方向。
说真的,来到这里之后,我也知道路该怎么走了——眼前一看就有好几处立起来给观光客看的路标,然而我还是打算维持我们一路上的习惯,由她来领航——心里头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我非得这么做不可,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依照她的指示开车。
一个没有其他人影出现在当下的冬季沙滩上,凛冽的寒风撩拨着成片的松树林。
车子开到这里之后,我便将驾驶座让出来给濑津美。
“你的脚能够踩到离合器吗?”我问。
“可以……”
“好,接下来把排档从空档打到二档。”
“……我会啦。”
“好,你会——那接下来就让你随便开吧。”
“嗯,好……”
她带着认真的表情紧握着方向盘,用那一幅娇小的身躯伸长了双腿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的动作,让我也专注地从副驾驶座上挺起了上半身,“很好很好——来,慢慢离开离合器……”
“……嗯。”
接着,她明显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呜哇!”
……果然,引擎产生爆震了。
“你呀,离合器出现半联动的时候,踏板抬起的速度要放慢啦。”
“妄念。”
我说的话她是有听到了,不过果然要马上习惯手排的操作方式还是没那么容易呢。
我看着她牙齿轻咬着下唇,全神贯注的认真表情,对照她平时那种不怎么将喜怒形于颜色的性格,还有碰到什么是总喜欢先把头给别开藏住自己的情绪的这两种表现,此刻她脸上的神情实在让人看了不禁会心一笑。
“喂,我快头晕了啦。”
“我、我知道啦!”
在没有人的沙滩上,濑津美用她还不太熟练的开车方式折磨着这辆银色的轿跑车。它原本就有点碰裂了而显得有点吵的排气管,此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好比一阵阵痛苦的哭号。
天空中夕阳的红色逐渐沉寂,从紫色缓缓变成了整片的蓝黑色。在这个华灯初上的时刻,原本歇息的海风已经完全转成了陆风,大大的月儿不知何时已经探出了头来。
“我看你差不多也练熟了嘛。”我说。
“……嗯。”
她答话的同时将排挡杆推到了三档。此时她连离合器的踩踏方式都已经用得相当熟练了,开着我爸的银色INTEGRA在这片迷你的沙滩上自由地来回奔驰着。
“我说你呀,有这种水准的话就算不去教练场上课应该也可以考得到驾照吧?”
“可以吗?”
“嗯,虽然我这么说没什么确切的依据,不过我至少是考到了驾照的人,大概可以判断的出来啦。”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现在带她去考照,真考过了也没什么意义。而这般残酷的事实,我们心里其实都懂……我们有地图,有药;虽然排气管碰坏了,不过也有一辆银色的轿跑车。然而,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未来。正因为我们彼此都深知这点,让我心里更是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哀伤感。
“……来,我的给你。”
我从我的上衣口袋内取出了我的驾照。这张驾照原本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同时也代表我所失去的正常生活。
“就当是你的毕业证书,拿去吧。”我说。
“……可是……就算我收下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用了……”
“收下吧,反正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啊。”
我们曾经住过的七楼临终疗养病房,那里是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内怎么也无法逃脱的牢笼。挑高的天花板、只能打开十五公分宽的窗子,还有我们手上的白色手环……第三次出院、住院代表的即是宣告一切即将结束。而她是第二次,我则是第一次……
“——来,拿去吧……恭喜你考到驾照啰。”我说。
“嗯……谢谢……”
濑津美答话的同时点了点头,并且从我手中接过了驾照。
这样一来她也拥有一般自小客车的驾照了——这么一来,不止是轿跑车,她还可以开房车、休旅车;所有她喜欢的车子她都能开了……
这么一来,接下来也应该可以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