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霓虹灯。
当然也有饮酒作乐、谈女人、聊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在巷子里呕尽酒水的人。
不过,这些亮光并不代表人类。人们存在于这些看似宝石的光点间所形成的黑暗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挤在这片黑暗世界里。
光亮密集,看起来最亮眼之处,同时也采集了最多人群,有如垃圾一般。
人的气息、污味、呕吐物、小便、秽物、废气,乃至于垃圾的臭味,全都混杂在灯光与灯光之间,相互融合。
然而,从高楼的这个房间隔着窗户往下望,夜景就像宝石,美不胜收。
人们的体液、粘稠的臭味,都无法传至这里。
站在此处,绝对看不出在这坚硬的玻璃下方,有熙攘的人潮在底下钻动。
一如无言的深海,只有一个美字可以形容。
窗边站着一名男子。
他正凝望着这片光之海。是名全身为一袭黑色套装紧紧包覆的少年。
不,称他为少年,似乎太过年轻。但以他的容貌来看,以成人来加以称呼,却又过限老气。
然而,他稳重的姿态,具有更胜成人的独特风貌。
男子雪白的颈背、肩膀、紧实的腰部曲线,还留有仿若可闻得少年风韵。
虽然有成人气质,但以少年称之,似乎更为符合这名男子的本质。
他是名朱唇皓肤的少年,有着一双令人惊艳的大眼。
乌黑水亮的双睦,映照着街灯。
此人正是久鬼丽一。
微卷的黑发、挺直的鼻梁——有着过人的美貌,连男人看了都不禁发出赞叹。
久鬼丽一左手握着一只葡萄酒杯,但里头所盛的似乎不是葡萄酒,杯里装的是一种琥铂色液体。
久鬼将液体送入口中,远望着夜景。
若站在久鬼身后来看,他就像伫立在晦暗的夜景之中,宛如一头孤高凄美的野兽,漂浮在幽暗的海上,四周有无数闪耀光芒的夜光藻。
“你在看什么?”久鬼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唤。是亚室由魅。
由魅一袭黑色礼服,坐在久鬼身后的沙发上。
那是件低胸礼服,胸前的乳沟一览无遗。
礼服黑色的布面,更衬托出由魅皓肤如雪。令人为之一震得妖艳。
由魅的年纪应该与久鬼相去不远,但不论她做何种成熟的打扮,都不会给人以突兀之感。
她打扮的愈成熟,愈能从她的肉体引出相称的艳丽风韵。
她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盘至头顶。
雪白的颈项,女人味十足,很难相信她还是未满二十岁的女孩。左右耳畔垂着细细的发丝。
她悠闲地坐在黑色沙发上,两腿交叉,右腿摆在左腿上。
搭在上方的右腿,雪白的小腿曲线玲珑。
由魅穿牛仔裤搭配亮色的衬衫也相当好看,但现在这身打扮更适合她曼妙的身材。
黑色的礼服配上白皙的肌肤,唯有双唇是鲜艳的火红。
这一抹红,是房间里唯一的彩色。面对由魅的询问,久鬼沉默不语。
“你在看什么?”由魅又问了一次。
“我在看人。”久鬼背对着她回答。
“看人?”
“看人类。”
“看得到人吗?”
对于由魅的质疑,酒鬼微微苦笑。
不过,他背对着由魅,所以由魅当然无从得知现在脸上是何等神情。
“只是像这样凝望就看得到。”
“这次换由魅陷入沉默。她的沉默,是要久鬼继续说下去。
不知是否她的催促发挥了功效,久鬼复又低声喃喃自语了起来。
“下面有真壁云斋、九十九三藏、阿久津、大凤吼……”
酒鬼突然噤不作声。
最后在他脑海浮现一名女子的脸庞——他本想说出她的名字,但却闭口不提。
——织部深雪。
酒鬼脑中浮现的是昨晚最后深雪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可怜的人。
本以为深雪会突然放声大叫、嚎啕大哭,但她只是凝视着久鬼,双眸满是无限的哀戚。
久鬼第一次被人投以这样的目光。
正因为是前所未有的感受,所以深雪当时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自己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深雪当时的眼神。久鬼暗自思忖。
“还有那个叫菊地的男人……”
他在黑暗中,凝望着玻璃窗外那群留恋夜景下的人潮。
久鬼所诀别的人们、永远无法重拾的事物,就沉睡在这片黑暗之中。
即甜美,又感伤。
此外。对这群沉睡在黑暗之中的人们,他同时亦带有些许的怜悯之心,不,并非是如此明确的情感,就连久鬼自己也分不清那是感伤还是怜悯。
也许,这是他对自己的怜悯之情。
——真是可悲啊。
当他眺望夜景时,忽然在心中浮现这样的念头。
是觉得自己可悲,还是对这群在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