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看箱子。
有三只小猫趴在里面。其中有两只将身体缩成一团在睡觉。剩下的那只身体肮脏的小花猫正“喵——喵——”地叫个不停。
我蹲下来注视那只猫。小猫像是在颤抖一样把右边的前脚挂在箱子上,潮湿的瓦楞纸箱因此变形了。
一个声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真可怜。你们被人抛弃了是吧?”
这声音远比我所想像的还要温柔太多了。
待在箱子里头的,应该是出生还没多久的小猫咪吧。
大概是原先的饲主知道自己无力饲养,也找不到可以收留的人吧。只要丢在这种地方便不会被其它人发现,而且纵使小猫们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死去,原先的饲主也能眼不见为净,自然不会觉得心痛。就算有心狠手辣的人砍断它们的脖子将其杀害也……
如此下流的心思十分显而易见。这群小猫成了丑陋人类的牺牲品。
我微微睁着眼睛抚摸喵喵叫的小猫。猫的身体有点起毛,没办法很平顺地抚摸它。右手食指的割伤在发烫。
“对不起喔,我没办法收养你们。”
我轻轻地搓弄可以隐约看见血管的单薄耳朵。猫咪扭起了身躯。
这群不为人知地遭到遗弃的小猫感觉就是我的翻版。
就算像现在这样竭尽全力嘶吼,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只能坐以待毙地在世界的角落等待消失的时刻到来。
我在悲伤的同时也感到了愤怒。悲愤的情绪在我的体内沸腾。
“诶,你们恨抛弃你们的饲主吗?想不想要以牙还牙?”
小猫微弱地叫了一声“喵——”
我听不出那表示肯定抑或否定。
不过,从那双半睁的灰色眼睛,我看不出对饲主怀有憎恨之意。
一股类似单独被留下来的寂寞心情莫名地驱使着我。
“原来如此,你们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怨恨谁、钦羡谁。”
这群小猫被弃置在这里有多久一段时间了呢?
瓦楞纸箱吸收了水分变得又软又塌。
如果我身上有吃的东西,那我一定会分给它们填饱肚子,很遗憾的是,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也。我试着稍微想像了一下如果我喂这群小猫吃东西,看起来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毕竟,我的身影是看不见的。那个画面看起来大概会很像从天而降的上帝的恩赐吧。
我忽然心生一念,那是一个残酷的念头。既然无力拯救这群小猫咪,那何不把它们杀掉算了?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我在想什么啊。
不过小猫真的太脆弱了,感觉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松扭断它们的脖子,跟把长得和人一样高的夏草折成两半没有太大的差别。一股漠然的心情吹拂而过,一如要将沙尘卷走般。
我用力摸了猫咪的头部一把。
花猫发出“咪——”的叫声缩了回去。
我从地上站起来。我没有下手杀猫,我杀不下手。即使真的打算杀它们,现在的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趟我跑得有点远了。我想回去。
可是我要回到哪?我已经无处可归。这阵子我总是随便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场所过夜,也没跟爸爸妈妈见面。反正回到家里的话,那里有一个不是我的安住真澄在……
铁板的断片、折弯的输送管、生锈的铜板、锅子、脚踏车、电视、人形模特儿、桌子、坏掉的柜子、破裂的玻璃、玩具起重机。这些全是冰寒彻骨、面如土色、失去了未来的东西,同时每一个也都是我。
天色昏暗。太阳逐渐西下。
我拉了拉纠结在一起的长头发。放着不管它,它便留长得很迈遢,就跟以前的小松渚一样。
我用头发一口气把脸遮住,视野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如果世界能像这样轻易消失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
就在我拨弄着头发把玩的时候,我想起了一首歌,一首小增以前很喜欢的歌曲,她常常挂在嘴边哼唱。那是某个英国乐团的曲子,不断反复唱着“你美得像个天使,而我却只是在地上爬行的小蝼蚁。”这句歌词。我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这首歌。
说到这个,自从小增变成安住真澄后我就没听她唱过了。
我轻轻地哼起旋律,就像是要唱给小猫们聆听一样。
然而我的喉咙很沙哑,唱得并不好。
支离破碎的旋律消失在风中了。
6
冷不防地。
“好难听的歌。”
我吓得向上撩起头发。
“咦……?”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住真澄就站在我的眼前。一头长发集中在左侧绑了起来,身上穿着淡粉红色的POLO衫而不是学校指定的制服。短裙,白色膝上袜。
刚才那句话只有可能是她说的。她正在看着我。确确实实地。
“……为、为什么?”
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果然是在做梦吗?
相对于思绪混乱的我,安住真澄以一副仿佛早就全盘了解、而且对我混乱的模样感到幸灾乐祸